(十)
刚过完年母亲就给父亲商量说,“趁着你在家,咱们去把咱娘接过来住俩天吧!"
父亲颇有些为难,“都几十年了!她来不来?算了吧。"
“没去接,你知道咱娘来不来!真是!咋这样呢!你可别没良心啊!就算咱娘没养你她没生你?”母亲要生气,像阴沉沉的天。
“好好好!好!听你的,老婆大人!我去接还不行吗?"父亲做着鬼脸。
母亲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奶奶家距离我们家七十里,交通也方便,正月初二一大早父母俩个便去把奶奶爷爷接了过来。
奶奶出生富家之女,天生丽质气质高雅。一米五左右的个子不胖不瘦,精神状态很好!都七十岁的人了,白皙的皮肤细腻光滑,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耳朵上戴着一副圆形黄金耳环,身着一身藏蓝色粗布衣,小竖领偏开襟干净利索;一双不大的三寸小金脸在用一寸宽带梆紧的裤口下显得唯妙唯俏。她的老头比奶奶小十岁,但看上去相差无几,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很般配。
奶奶被父亲母亲搀扶着走进院里,我们几个孙子孙女高兴地扑过去,亲切地喊着,“奶奶!奶奶!"场景一片欢乐雀跃气氛。
奶奶摸着我们几个的头,开心地巡视着小院的周围。“院子还是这样,没变!"奶奶感叹地说了一句,又像是自言自语。
奶奶走进我们居住的堂屋,再看屋里,屋里的墙壁被长期烧柴禾熏的黑枯隆咚,分不清白天黑夜。家具摆设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亮丽光泽,几乎破烂不堪。我们居住的堂屋还是老爷爷黑秀才当年的书房。四十年了!当时是啥状况?一副将炕与外间隔开的隔扇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现在已积压了厚厚的灰层,小巧玲珑的纸窗户下面一多半是玻璃。原来屋里摆放着的书架子也不见了,早在土改时就充了公,被抬到供销社做了货架子,当年的辉煌荡然无存!
“造'孽呀!造孽呀!"奶奶看着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心痛不己,搓手顿足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
奶奶回来了的消息不径走飞,传遍了我们村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我们家像过庙会似的热闹起来。一些亲戚自己家的老人老街坊邻居纷纷过来看望奶奶,嘘寒问暖,畅怀叙旧。
"姐!姐,!一个嘶哑粗壮的男中音还没有走进院里,在刚进大街门就扯着嗓子喊开了。“我姐在哪儿?"
奶奶上前定睛一看,呀!是弟弟,亲弟弟呀!五大三粗的还是原来的样子。“姐!姐!"他开始哀嚎。
"贵子!"姐弟俩抱头痛哭!
“三十五年了!三十五年了呀!…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一个六十左右的老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奶奶亲切地把弟弟眼里的泪擦掉,把他扶起来,“来,贵子,坐下咱慢慢说。"
“唉,"姐弟俩坐在板凳上,四只手紧紧攥着,只怕一松开就跑了似的。
“姐离开你们后,到了贵阳,一直在贵阳生活了这么多年。前几年才跟着你姐夫回到他的老家。"奶奶眼里噙含着泪边说边擦。
“咱们离着这么近,你咋就不来家呢?"
“这不是刚碰到咱村上的人,我先打听了一下情况。"奶奶说。
“姐,姐。"姐弟俩再次相拥而哭,在场的所有人也跟着抹眼泪。"姐,这次你可不能再走了,我不让你走了。"
“呦,可别把你姐夫吓坏了。"奶奶指指身旁的老头,老头憨憨地笑笑。大家都笑了。
奶奶去她弟弟家看了看,住了俩天;又到坟头给她父母烧了纸,这也算是了了一场心愿吧。又到各处走了走,那些曾经有记忆的地方。
奶奶在我们家住了几天,就要回去,积压在心里一辈子的一块巨石也落地!冥冥之中或许这也算是来辞路吧,来了这一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趟,不过总算没有了遗憾!
临走时奶奶从身上掏出一个不大的蓝布包,她把布包打开,里面露出一块手表、一个金钗,丙个拇指粗的银手镯。
她把手表递给我父亲,“这是娘的一点心意,儿啊!你戴上吧。"
"娘…这…"父亲不好意思接,他知道这款上海全钢当时市场价12O元人民币,如果用他的工资实得需要好几个月。
“拿着吧儿子,娘这辈子亏欠你的太多!"
“娘,你别说了。"父亲噙着泪接过表戴在手腕上。
奶奶又把金钗和手镯递给我母亲,“孩子,没想到你这么善良,我的儿子跟着你我也放心了。这是为娘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娘…"母亲也很难为情,奶奶示意母亲拿好,母亲接过放在自己口袋。
奶奶走了,父母恋恋不舍的把奶奶爷爷送回了她们家。
刚送回去奶奶回来,父母的脚后跟还没有站稳,舅舅家的大表哥牵着马来了,要母亲火速前往,姥姥去逝了。
母亲听到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差点背过气去,赶紧收拾东西,简单的交待了我几句,留我在家看门,母亲抱上妹妹带着弟弟急匆匆地跟着大表哥就走了。
未完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