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己身上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记得2000年去北京,在宾馆做入住登记时,因签名潦草了,前台那位30岁上下的阿姨无法辨识,便唧唧歪歪一大堆,说什么我不尊重她之类的话……这让我很憋屈,我向来是尊老爱幼的呀。偶然想到这件往事,就想试着讨论一下有关被人骂的话题。
□ 可能是在地铁车厢里,因不小心磕了碰了一下,就能令对方骂骂咧咧,好似她清白的身子被“玷污”了,尽管你们身体接触的部位只不过是胳膊肘;
□ 可能是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走了会儿神反应稍稍慢了半拍,挡着了人家的道,浪费了人家0.几秒的生命,哎呦喂,对方瞬间便要把人全家问候个遍,他问候别人家人的时候多半想着是自己家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 可能是在你签收快递时,因匆忙,撕碎了快递回执单,就被骂“猪一样的东西”,这话八成是他刚刚从别的客户那儿偷学来的;
……
在正儿八经讨论被人骂之前,有两点是需要事先明白的:这不是无缘无故地被人骂,被骂确实是有由头的——尽管在很多人看来,为这些微小事开骂不科学,犹如多花个五块钱搭车跑远处卖斤牛肉,只因那边的牛肉便宜了八毛一样,此其一;其二,骂和被骂双方在开骂之前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们拒绝被骂,却拒绝不了骂人
有学者就做过这样的研究,实验中,当接受测试的人听到骂人话之后,不仅会夸张地汗毛竖起,而且他们的脉搏加速,呼吸变浅,皮肤的导电性也会改变——这些反应都说明人的情绪发生了剧烈变化。不必说,被骂了肯定会很不爽。问题是,让被骂者不爽是骂人者最想达到的目的么?
■咒骂是一种生存策略
他们离不开咒骂,并不单纯因为其情感冲击力和独特性,还因为他们已经逐渐将咒骂作为一种生存策略。心理学家就认为,当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咒骂能起到积极的作用——释放压力。在日常生活中,当人们开车时,咒骂就要比平时多的多。咒骂还是身体暴力的有效代替品,比起挨骂来说,谁更愿意挨揍呢?
英国广播公司就曾报道,英国基尔大学的研究人员,运用种种研究证明咒骂能减轻疼痛。因而获得了“搞笑诺贝尔和平奖”。比如,你不小心撞到脚趾的时候,骂一句脏话可以帮助你缓解疼痛。英国基尔大学心理学院研究人员进行了相关试验,他们让64名志愿者将手浸没在冰水中,在重复咒骂词语或是普通词语的同时,坚持尽可能长的时间。结果显示,那些咒骂的人平均能在冷水多待40秒的时间,而且当被问到疼痛感时,这些人感觉到较少的疼痛。理查德·斯蒂芬斯博士是这项研究的科研人员,他认为这项研究从进化角度揭示了为什么在世界各地咒骂普遍存在的原因。
在大家普遍把骂人当成是种冲动的感性行为时,我们必须观察到其中的理性成分。
一个人敢对你破口大骂,那在他的判断里,你是不能拿他怎么样的。判断依据五花八门,诸如:“我是个老人,他年轻人还敢动手打我?!”“我是个女人,我才不信他一个男人能拿我怎么着。”“我人高马大、身强力壮,骂他还不就骂了。”……当然,他们也有错估形势的时候,但那是后话了。
简单说就是,他敢骂出来那多半都是有凭借和依仗的,甚至觉着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说呢,咒骂是一种生存策略,它不仅仅体现在情绪宣泄上,还体现在自我保护上。
■咒骂让他们的脑子自由
他们骂出来的话,那在他们的判断里,是有攻击力的,至于能不能真的伤害到对方并不是他们特别关心的。这就像他们走路被砖头绊倒摔了一跤,可能爬起来就骂娘,但这能伤害到谁呢?谁也伤害不到。那为什么还要开骂呢?咒骂,这有点像借助一条蚂蟥吸干了他们身体里不愉快的血液,在他们闭嘴的时候,蚂蟥就和坏情绪一起落地了。
古往今来的世界名人都不会和咒骂绝缘。莎士比亚、马丁·路德和马克·吐温全是污言秽语的人。歌德也曾把批评家骂作狗,莫扎特甚至喜欢在信上署名“您的甜蜜污粪”。
地球上的每一种语言,每一种方言,在经过研究后都不会缺少骂人的词汇。德国人如果被惹怒了,首先说和排泄物有关的脏话。而荷兰人、美国人和英国人更加喜欢飙和性有关的词语。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的粗话更偏重与鬼以及其他宗教的神灵有关。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咒骂能在世界各国听到。
我虽很不喜欢用“本能”这个词,但我还是得说咒骂是人类的原始本能,这种本能早就被固定在人脑的神经结构当中。人类天然地会使用一些不干净的词汇。“这样不错,因为咒骂能让我们的脑子自由。”美国马萨诸塞自由艺术学院的心理学家迪蒙瑟·杰说。
被不相干的人骂了,那可怎么办呢?
关于被不相干的人骂了该怎么办的问题,很多人直觉地想到的就是“不畏人言”,在知乎上,太多人侃侃而谈“不在乎人骂”的好处。可也就有人讲了,“不畏人言”是最可怕的人格缺陷。想来,“不在乎人骂”无非两种怪胎:病态的极端自我主义者,此其一;其二,病态的极度自卑者。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超脱物化了,如若真的达此境界也根本不会为此类事烦忧了吧。遭到言语的冒犯,做到“不在乎人骂”,这得有多难!那,被冒犯了可怎么办呢?
□ 《寒山拾得问对录》有云: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就是揍他,揍完之后,你且看他。这虽非我所提倡的方法,但也完全可以作为一个选项。谁也不是圣人,不是么?
□ 优雅地骂回去。“千万不要和傻瓜吵架,他们会把你拉到和他们一个等级,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所以呢,你得学会优雅地骂回去,如果你优雅地骂回去,这是对傻瓜最好的回击。这时候,傻瓜多半就闭了嘴不跟你玩了,因为他既没办法把你拉得和他一样低,也没办法跳得和你一样高。《围城》里就说的明白:在吵架的时候,先开口的未必占上风,后闭口的才算胜利。
不过,等你到了一定的境界,你就会发现“会骂”即便胜利了也没什么意思。有人曾有数年时间都沉迷于网络骂战,最后他掌握了几乎全部骂战技巧,任何针对他的辱骂,他都能干净漂亮地骂回去。他以为他这么能骂,一定没有人敢骂他了。但结果是,“我越擅长骂战,就越深地陷入骂战。在被第一万次‘操你妈’之后,我终于明白回一句‘你怎能这么不尊重你奶奶’是多么无聊了。”
□ 到这了说一下我个人的想法吧,一如周国平讲的: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地面对自己,在自己良心的法庭上公正地审视自己,既不护己之短,也不疑己之长,从而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识。这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足以使你哪怕在全世界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淡然面对哪怕来自全世界的误解和不实的责骂。
□ 最后,还是说一下最牛逼的境界——无视。有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伤害不是杀死他,而是否定他的存在,无视他。”这里说的无视并不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而是被骂了的时候,真切的感觉就像是读书的时候被苍蝇叮了一下,满不在意。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难是难了点,但做到也不是不可能呀!
不必说,被骂了肯定会很不爽
前面说到了一些被骂了怎么办的方法和技巧,说这些方法和技巧绝非我的本意,也非心理学的本心——心理学了不起之处在于带着我们找到真相,帮助我们树立一种面对苦难的哲学式的耐心和坚定。被骂了,我们为什么会不爽?这才是我们最该关心的!
□ 骂人是一种攻击,我们会不舒服那是我们明显感觉到被冒犯了,我们无法化解眼前弥漫着的相对剥夺感,于是心中积累出了如此强大的戾气。
□ 我们这提到了“不相干”这个定语,我们不爽,跟这干系重大。在被骂的人看来,这本就是“关我屁事关你屁事”的些微小屁事,突然间就变成了很紧急、很重要、很尴尬的事儿,巨大的认知冲突,这让人情何以堪!
□ 有人想当然地以为骂回去就完了。问题是,骂人是个技术活,一旦骂了出来,只怕会引发别的不快;纵有人情急之下骂出声来,他们骂出来的话,杀伤力未必足够强,还可能自毁了形象。
这里说的是我们不爽的粗浅真相,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不妨再花点时间读读下面的文字,你会发现“不爽”还大有文章——
有这样一种人,断不可能持续地进行一种在任何意义之下都完全不计利害的观察;他只是在这样一种范围内,即是说这些事物对他的意志总有着某种关系,哪怕只是一种很间接的关系才能把他们的注意力贯注到事物上。就这一方面说,所要求的既然永远只是对于关系的认识,而事物的抽象概念又已足够应用,在大多数场合甚至用处够大;所以他们就不在纯粹直观中流连了。不把他的视线持久地注集于一个对象了;而只是迅速地在呈现于他之前的一切事物中寻找概念,以便把该事物置于概念之下,好像懒怠动弹的人要找一把椅子似的,如果找到了,那么他对于事物也不再感兴趣了。因此,他会对于一切事物,对于艺术品,对于美的自然景物,以及生活的每一幕中本来随处都有意味的情景,都走马看花似的浏览一下匆促了事。他只找生活上的门路,最多也不过是找一些有朝一日可能成为他生活的门路的东西。对于生活本身是怎么回事的观察,他是不花什么时间的。
另一种人则相反,在他一生的一部分时间里,他的认识能力由于占有优势,已摆脱了对他自己意志的服务,他就要流连于对生活本身的观察,就要努力掌握每一事物的理念而不是要掌握每一事物对其他事物的关系了。于此,他经常忽略了对自己生活道路的考察,在大多数场合,他走在这条生活的道路上是够笨的——遇到无缘无故(自认为)的挨骂都能委屈个半天。
后记:
叔本华说,一个人的认识能力,在普通人是照亮他生活道路的提灯;在天才人物,却是普照世界的太阳。这两种如此不同的透视生活的方式随即甚至还可在这两种人的相貌上看得出来。想来,这种说法是不错。不信?不信你就看看那些个喜欢为着些微小事破口大骂的人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