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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杀鸡杀鸡
李秀英大病了一场。她整天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有时哀声叹气，有时盯着窗户长时间地发呆，有时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低声地哭了起来。
很快，村里开始有人传言她被鬼附了身。镇上的张瞎子还托人告诉赵东城说，他可以帮忙请一个老和尚做场法事驱驱邪气。他认识这个张瞎子。他小的时候，他给他算过卦。有一年夏天，他和村里的两个男孩一起在洪水河里摸鱼，张瞎子刚好拄着竹杖路过。他让这三个孩子每人抽了一根签。过了一会儿，张瞎子解释他们抽中的签，对其中一个男孩说：“你是富贵命，不愁吃不愁穿，钱多得花不完。”他又转过身对另外一个男孩说：“你是当官的命，将来会有贵人相助。”终于轮到赵东城了，他只对他了四个字：“出入平安”。赵东城不甘心地问：“就这些了吗？”张瞎子说：“就这些。”之后他就沿着河沿离开了。后来，第一个孩子长大后，包了很多地，发了财；第二个男孩娶了镇长家的闺女，自己也当上了村长。他赵东城呢？做了司机！这么多年来，他在跑长途的路上不知道目睹了多少车毁人亡的事故，每次他都会想起那根签，都会想起张瞎子说的出入平安，他心里就会感到格外的踏实。
赵东城本来不相信什么鬼鬼神神的事情，可他走投无路了，他怕妻子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他就去镇上找到张瞎子，托他帮忙找个老和尚。张瞎子还没找到做法事的人，李秀英的父母就带着弟弟家的小女儿妞妞来看望她了。
那天上午，赵东城和儿子赵战胜正在院子里闷着头一声不吭地清扫着院子里的地面。忽然就从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东城，快拿把刀来！俺家妞妞馋坏了！”
赵战胜一听就知道是外公他们来了。他欣喜地放下手里的笤帚，连忙跑出去迎接他们。他看见外公李铁钢的一只手抱着五岁的妞妞，一只手提着一个白色编织袋。袋子里装着一只活物，正在不停地挣扎着。外婆穆春兰满脸微笑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苹果。
妞妞看见赵战胜，连忙从爷爷身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角说：“哥哥，我好想你呀！”
这时，赵东城也出来了。妞妞又扬起肉嘟嘟的小脸，看着赵东城说：“姑父，我也想你了！”
赵东城摸了摸妞妞头上羊角辫说：“姑父也想小妞妞了。”
李铁钢哈哈地大笑起来说：“你们可别上了妞妞的当，她谁也不想，她只想着吃鸡肉呢！”
赵东城这才想起将岳父岳母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他赶紧让他们进屋里坐。
穆秀兰指着那个编织袋说：“初春时养的鸡，捉来一只，一会儿杀了，尝尝好吃不好吃！”
妞妞连忙接过奶奶的话说："好吃，好吃！"
大家看着妞妞可爱的馋样儿都笑了起来。这个家里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笑声了。
过了一会儿，穆春兰一个人来到女儿所在的房间，在她的床前坐了下来。李秀英看母亲进来了，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穆春兰握着女儿的手说：“傻孩子，哭什么呢？我们不是来看你了？”
李秀兰嗯了一声，用手胡乱地擦拭着眼泪。
穆春兰接着说：“听说你病了，我跟你爸都担心着呢。你哪里不舒服？”
李秀英说：“我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穆春兰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说给我听听。”
李秀英不说话了。
穆春兰叹了口气，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李秀英抬起头望着母亲，说：“您知道什么？”
穆春兰说：“你张花婶子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镇上走来走去了。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李秀英惊讶地看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穆春兰又说：“闺女，做人得知足。东城是多好的男人啊！对你又好，又顾家，还没什么坏心眼儿。咱不能对不起人家。别在外面接触不三不四的人，坏了自己的名誉不说，还伤了眼前人的心。你不是不知道你张花婶子的舌头有多长，你爸给她男人一条春蕾烟才堵住了她的嘴......”
这时，妞妞忽然跑了进来，她搂着李秀英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姑姑的额头上说：“姑姑，奶奶说你生病了，妞妞来看看你。”
李秀英把妞妞抱在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穆春兰拉起妞妞的手，站了起来说：“妞妞，奶奶跟你一块儿看爷爷杀鸡去。让姑姑好好休息一会儿，好吗？”
妞妞懂事地点点头。穆春兰说了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就牵着妞妞的手出去了。
她们来到院子里，看见赵东城两只手捉着一只黑色母鸡，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李铁钢一把夺过女婿手里的母鸡说：“站到一边儿，让我来吧！”
他念叨一句：“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阳间的一碗菜。”之后，就腾出一只手操起一把菜刀，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鸡翅膀，同时用大拇指将母鸡的头往用力往后按，母鸡的脖子就漏出来了。他将菜刀在鸡脖子上用力一划，之后把母鸡扔在地上了。可怜的母鸡在地上扑腾几下就不再动弹，死了。鸡血撒了地，像紧挨着地面开出的鲜红的花。
妞妞将脸埋在奶奶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直吵着要看杀鸡，是因为她以为杀鸡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却没想被杀的鸡会流血，更没想鸡会死。她被刚才的场景吓住了。
奶奶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慰了半天。赵战胜又做各种有趣的动作来逗她，她才慢慢地停止哭泣。可是，无论如何，小姑娘晚上睡觉恐怕还是要做恶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