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大概是最受人钟爱的器官了,不信看看这些诗句:
双瞳仁剪秋水。
——李贺《唐儿歌》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元稹《崔微歌》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晏几道《采桑子》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眼睛来观察世界、丰富阅历,通过眼睛来传达情感、交流默契,眼睛是连接个体与世界的初始纽带,同时也最容易泄露你的小心机,分分钟出卖你的真实想法,贾玲和白凯南的小品中不是有句经典台词:“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吗?,更有俗语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笃定了眼睛反应客观事实的基本功能,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1
一大早,刚子的电话就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呼了过来,“哥们,借你的房子用用,妞妞要和我视频,拜托了!”我顿时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擦,你丫谈恋爱怎么净折腾我!
刚子是我发小,外貌中等,无房无车无老可啃的屌丝一个,却心比天高,立志要找个美女做女朋友,在历经朋友撮合、熟人介绍、婚介促销等种种相亲模式无果后,刚子自学成才,脑洞大开的另辟蹊径,到网络里去寻找真爱了,话说一晃两年过去,兜兜转转人来人往的,还真让刚子网住了一个——“我本多情”,光这名字,也够人浮想联翩的了。
刚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不是扒在电脑上找恋爱攻略,就是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练习撩妹表情,到后期,因为小姑娘一句“好想随时随地听到你的声音”,刚子二话不说,转头就辞掉了还算不错的工作,用他的话说,成败在此一举——若是能花好月圆,抱得美人归,这点牺牲算什么?
我不无担心的提醒刚子,现在的小姑娘多现实啊,还是淡定点好;可刚子翻开“我本多情”的空间,一张张给我看照片,肤白貌美,电眼红唇,“哥,每天面对这么个美女,你还淡定得了吗?”我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我都有点嫉妒刚子了,要是哥再年轻几岁,哥可能会比刚子还疯狂,美女的魅力,自古无人能敌啊!
刚子的幸福模式一开启,我就遭殃了。最初是借西装,借手表,美其名曰“精装修”;接着是借车,开着我的奥迪各处晃悠,自拍,发朋友圈,吹嘘自己“高富帅”一枚;然后是借钱,各种理由,给女朋友买花,给女朋友买化妆品,给女朋友送大惊喜……张口闭口女朋友,完全是走火入魔的架势。我惊讶的看到,刚子一点一滴的变成他臆想中的那种人——有型,有闲又有钱的高品质男人。
纸能包得住火吗?不是没有劝过刚子,可是刚子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已经深深陷进自己的谎言里不能自拔,好像连他也以为他真的就是就是那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男人——上一刻还是皱着眉头啃泡面的苦逼,下一刻就秒变成随手一送就是几万元限量版包包的金主。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向只语音不视频的“我本多情”,竟然主动要和刚子视频了,我当然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姑娘估计想看看刚子住什么样子的房子吧,用刚子的话说,说不定头脑一发热,两人直接领证去了呢。
刚子捯饬了半天,又特意坐到了书桌后面,让电脑的摄像头正好能对准那一面墙的书,然后我帮他点开了视频请求。
姑娘好像还没睡醒,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个头发散乱,哈欠连天的女子,肿泡眼、塌鼻梁,看上去少说也有30多岁,而且女子的身后,能看到杂乱的衣服,肮脏的墙壁,和刚子平时租住的小平房没什么两样,刚子忍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对方马上结束了视频。
刚子不甘心,马上把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居然很不客气:“人家只是没化妆而已,化妆以后就很好看了。”刚子还想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拨就成了空号。刚子一下子蔫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骗子,骗子,”我无奈的看着他,想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若说骗,刚子不也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人家吗?这下好了,大把的时间,金钱都打了水漂,连对方到底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白白吃了个大哑巴亏。
2
小美初中毕业就来到了广东打工,厂子离单位挺远,每天都要挤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这天,小美像往常一样上了公交车,车子里人很多,小美只能挤在人群中间,汗水不一会儿就渗出额头,小美只好一只手抓住扶手,另一只手不停的去擦汗。
忽然,小美感到有人不停的往自己身上靠,回头一看,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不声不响的站在自己身后,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身上传过来,小美不由得捂住了鼻子,眼睛一瞟,赤裸裸的把轻蔑和厌恶写在眼睛里。农民工似乎也感受到了小美的不友善,轻轻往后挪了挪身子,但还是挨得挺近,因为车厢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小美奋力的向右边挤了挤,右边站着一个大帅哥,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有点张艺兴的阳光范,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若是能和这样的帅哥多呆一会,心情肯定会好很多的,小美忍不住犯起了花痴。
哪知,那个农民工也挤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插在了小美和帅哥之间,帅哥大概被那股气味呛到了,又往边上让了让,和小美的距离自然又拉开了不少,小美失望之余,不忘恼怒的瞪一眼农民工,农民工却傻乎乎的给了小美一个笑容,满脸的褶子和一口龅牙顿时让小美心生恐惧:难道遇到了变态?猥亵狂?想起电影里看到的恐怖画面,小美赶快扭过头,尽量把身体往前探,心里不停的祈祷汽车赶快到站。
这次,农民工没有靠过来,当小美再次回头时,发现自己身边空出一小块地方来,再看农民工,满脸汗水,死死的抵住身后几个大男人,可能是用力过猛,身体始终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有点僵硬,又有点滑稽。小美的心里,忽然生出了愧疚,多么朴实的人啊,还被自己那样的嫌弃,想到这里,小美对着农民工笑了笑,农民工一愣,旋即也是一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似乎没那么难看了。
到了终点站,刚下车,小美就被后面的一个阿姨拉住了,阿姨说,姑娘啊,你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不是有个人挡住了你的包,你的手机就被人顺走了。小美一愣,阿姨又说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正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小美看了看自己的包,不知什么时候,包上的拉链已经被拉开了。车上发生的一切再次浮现在眼前,小美想表示感谢,可是人来人往,那个可敬的农民工大叔早已不见了踪影。
3
每次路过街对面的婚纱店,桃子都忍不住驻足良久。
橱窗里有一个和桃子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漂亮的礼服,千娇百媚的站在那里,背景是高山大海,唯美又浪漫,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18岁的桃子常常想,要是我有机会穿上这么美丽的衣服,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桃子有个生病的母亲,父亲一个人干活供两个孩子上学,家里总是紧紧张张的,懂事的桃子知道,这样的想法就像一件奢侈品,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可是有一天,同桌张小梅兴冲冲的给桃子看了一组艺术照,平时其貌不扬的张小梅,或坐在花丛里回眸而视,或躺在绿树下巧笑嫣然,桃子羡慕的用手去摸,有温润的纹路在指尖摩挲而过,那些华丽的裙摆,精美的蕾丝,优雅的面纱,瞬间生动起来,在桃子的心中活色生香成一幅幅纯美到极致的画,桃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灰暗的青春年华,在鱼尾裙和精致高跟鞋的映衬下,华美绽放,熠熠生辉。
张小梅说,我介绍你去,可以打八折哦。桃子在心底飞快的计算了一下,645,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的数字。
还是去努力一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18岁增添一抹亮色吧,桃子这样想着,心中澎湃起无边的热情,她马上投入到赚钱方案的设定中:早餐是一定要精减的,原来一碗粥两个包子好像有点多呢,以后只喝粥,权当减肥,这样每顿能省出2元来;邻居阿姨一直想让她给孩子补补课,因为时间紧张总是没答应,每天中午补一个小时的话大概能赚15元,不过自己的作业就只能推到晚上了,年轻人,少睡一两个小时也不是什么大事;周末可以去发传单,好像一天可以赚30呢,这样算来,一个半月左右应该就够了。
桃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到做到,马上开始了行动。但是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先是在体育课上不争气的晕倒,把老师和同学们吓了个够呛,只好从省掉的两个包子里又加回来一个,自己正在长身体,不能影响了发育;邻居阿姨对收费很是抵制,她说,邻里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啊,桃子这才明白人家的本意是要得到完全免费的补课机会,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去讨价还价,总算以一小时10元谈好;周末发传单,只坚持了一天就放弃了,熟人太多,桃子抹不开那个面子。
这样一来,收入可谓是锐减,桃子只能晚上下自习后偷偷去捡拾一些瓶子,多少增加点进项。虽然很累,但偶尔也有一点惊喜,比如某一次,桃子在垃圾堆里竟然捡到了20元钱,兴奋了好几天。
种种原因,桃子在3个月后才攒好了照相的钱,揣着这些钱,桃子来到了那家婚纱店。有店员带着温和的笑容来打招呼,了解了桃子的想法后,把桃子带到了二楼的服装间,要她自己挑选衣服。
桃子看到好多衣服挂在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挨着,心里顿时生出失望来,这些就是她想象中无比高大上的精美服饰吗?看上去那么的脏,那么的旧,被人随随便便的扔在那里,佝偻着,扭曲着,感受不到一丁点美感。桃子有些压抑,随手拿起一件白纱礼服,是张小梅最喜欢的那件,意外的发现礼服的后背竟然是被剪开的,桃子疑惑的看向店员,店员笑笑,有些客人比较胖,只能这么剪开,反正照的时候也是只照前面,不影响美观的。
桃子想象着张小梅穿着这件衣服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样子,忽然就没有了照相的热情。
4
很多时候,我们的眼睛总喜欢欺骗我们的心,它蒙蔽真诚,让我们迷失在在虚伪的世界里,尔虞我诈,逢场作戏,到最后,终究逃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它以貌取人,把颜值传感的第一印象深深刻印到脑海深处,让真正的善良和美德饱受欺凌,郁郁离开;它追求表象,试图用虚假来掩盖真实,美化过的生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场游戏,又如何让我们真正开心?
所以,别只会用眼睛去看一切,要学会用心去体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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