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三市

2013年7月

15号

厦门航空的波音737,B8281,新,干净,平稳,加速超赞,瞬时至800余迈,昂首呼啸,直插云霄,舷窗外恰视巨大白色右翼,轻掠烂漫云海, 刹那令豪气陡涨。

侧看儿并没晕机,眉语间轻快跳脱,俯瞰星罗棋布,所谓指点江山,心下稍安。出机舱,走廊桥,偶回眸,遇故知,不期二哥在此。只一周没联络,他乡竟邂逅,世小缘浓,双双唏嘘。约当夜游西湖,分车别。

住杭州之江饭店,经年曾至,弹指间七载尘嚣,恍惚里一如昨日。晚饭品本帮菜,辣兔肉,甜烧猪,雪菜蛋,海带汤,红薯芋艿,小臭豆腐,不禁多加一碗米饭。

夜幕稍降,驱车西湖。隐约雷峰塔,明暗苏堤波,千灯画舫逐流去,百人断桥笑谈来。二哥到了,边走边聊,遥想昔日雪夜谈心,沧海桑田,荏苒三十年矣。夜半回之江,豆干凤爪,几听啤酒,汪曾琪钟阿城林徽因仓央嘉措地说开来去,自是从古到今,二哥韬光养晦,尤善人事,于朋友深浅有别,对女人老于世故,托家教子,厚积薄发。

小酒渐入佳境,谈及兄弟厚薄,终归血脉连筋骨,温情胜短长。亦为之扼腕,倦意暗袭,酒已尽,天渐明,三点矣。

16号

早餐豆腐脑,汤汁竟然是水稀酱油,我勒个去,牛肉粉丝汤,牛肉全部越狱,只有咖啡、猪肉包可用。

参会,上午三位发言,十点茶歇,果断退场,回房补觉ING。中午率儿退房,在宴会厅里进行了我本次参会的最后午餐,尽管按会程还要靠两天,果断扯乎。之江饭店给了我最大的补偿,榄菜甜烧肉,牛粒蒸蛋,炖鸡,腌咸肉,臭豆腐,直娘贼,连吃米饭四碗,勇创个人最好战绩。再见,之江,不知何时再见。

七月的正午,我和儿在杭州烈日的暴晒下和湿濡空气的蒸腾里,打车去城站,边桑拿边排队买票,神色困顿地寻找开往东站的地铁入口,再次边桑拿边排队买票,在号称全亚最大火车站里艰难寻觅KFC的巧克力圣代。。。三小时后,我们终于坐在开往南京的和谐号上,相视一笑,苦难的历程结束了。

甫下火车,迎来哥们,一辆崭新的丰田子弹头悄没生息地滑至身边,在江南难以忍受的天气里,哥们给了我第二春。

红烧江鲫,盐水鸭,豌豆牛腩,爆炒江虾,金陵啤酒,现成的房卡,在临睡前的梦呓中慢慢回旋。睡吧宝贝。

17号

宁式煎饼果子用罢,驱车总统府。森严简朴。总统室位二楼,一桌,一椅,一书柜,一对单人沙发,八平样子,内套一小休息间。阳光从细长的四格窗斜照在总统的左侧,衬显他脸型沉郁坚毅,执笔疾书的手在纸上投射悠长的竖影,停笔斜思,目光掠过比邻的副总统室,瞬即收回,此时,电话骤响。一楼文书局,中庭极简花园,一丛一亭而已,后院防空洞,前厢卫士房。建筑用料结实,布局严谨,色调紫檀,装饰几近于无。气氛肃立,感怀慎独,叹一声文正遗风,斗室小轩,运筹四海,问天下能有几人。

午饭在新街口尹氏,鸭血粉丝,猪肉汤包,一饭一菜,尽得金陵风流,甜鲜吸咬,味妙汤包尤甚。

饭后至省美馆新址,格局恢宏,简约盛大,然仅开两厅,馆藏寥寥,或未及全面搬迁所致。一厅“革命足迹”,十余幅国画叙事长卷,盖长征至解放战争大事记,虽作者异,但手法划一,辽阔自然背景衬白描革命事迹,疑命题作文,间四体书法,借毛诗为多,偶有佳作,总显呆板。五厅馆藏水印版画,五十余张,皆小幅,旧作均宣传体,新画多无脑派,弱。好在观者寥寥,冷气十足,也可小陶冶。

下午睡过。晚餐赴秦淮大牌档,再品名食。蒸江白,盐水鸭,狮子头,黄鳝煲,马兰头,烫干丝,桂花粥,煎肉饺,酸梅汁。均为扬宁佳肴,汪老力荐,口味尚可,窃以黄鳝煲,马兰头为最,一浓一淡,配清凉酸梅汁,开怀。

进古秦淮,夫子庙了了,南贡院尔尔,最美泛舟也。夜幕渐浓,机船轻驶,桥灯旖旎,两岸笙箫,柔波流光,梧桐倒影。耳闻南朝八姝艳,眼见北大双子才,月树桨声远,星天灯影红。穿梭小舟中传来的隐隐低语未远,迎面又遇见六朝寂寞古桥,遥想当年的暖鬓红妆,落花无情,均化作雨打风吹去,香飘树暖,灯影交错,一时感怀无尽。

18号

晨起觅食,得糯米烧卖,小熏鸡,鲜肉馄饨,豆浆。唯小鸡味佳。天仍潮热,心静自凉,又见梧桐,悄生亲切。

跟哥们午饭。黑胡椒牛排,酱汁虾,生切苦瓜,蘑菇猪耳,蒸鲑鱼,醋海蜇,西瓜汁,青啤,阳春面。哥们吃的挺悠闲,我整的口挺淡。两年没见,自然话题良多,家,孩,工作,老友。午饭前后一个半点,他电话打了十多分钟,午后有会,两点不到就结束了。他如今身材消瘦,腰身却直,双目有神,语言简洁,善于总结,点到为止。有将气,无压力,有感情,不外露。送至火车站,回首一望玄武湖,南京,再见。三小时后,抵沪,空调,洗澡,躺。

19号

爷俩美术馆。上海美术馆现移至世博园,改名作,中华艺术宫+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由雅入俗,就这么简单。跟江苏新馆的馆藏比,这里就是汪洋。厅多画众,不乏珠玉。任伯年,齐白石,丰子恺,徐悲鸿,吴昌硕,刘海粟,陈逸飞。参见经典,如入明堂,高山仰止,初时屏心静息,渐入佳境,气定神闲,流连处放乎所以,物我两忘。细看明清山水,小桥流水,苍山远雾,玄实虚转,青白暗渡, 笔法空明,胸怀博广,点研间七月流火,勾陈里三冬生寒,浓墨铺寂寥,轻描写澹泊,此刻甚得我心。又见建国后一干,笔法老成,浓笔重彩,勾勒时代,煦光普照的外白渡头,锣鼓喧天的沪上船厂, 运粮苏北山间, 夜宿南京街头,叙事记史,雕镂时代,情浓色重,意调果明。亦奋之。兼有上美厂动画原作数众,三毛,大圣,九色鹿,张飞,渔娃,红军桥,一时光阴流转,童影浮现,又个百感丛生。带儿子看美馆,从北京到江苏到上海,不白看,偶有讲评,亦能潜化。在江苏,他单赞一幅,井冈红叶,的确不俗,心下不由慨然,望其能胸有品鉴,亦不孚我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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