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在姗姗而来的路上,虽说今日不同于以往。以前的愉群翁,春天是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种子刚刚埋进了土里,还要等待漫长的时日才能发芽、破土、再一天天长大。说是春天,蔬菜都还没有长成,至于辣椒、西红柿、茄子等主要蔬菜,还要等到盛夏才能上桌,冬贮的白菜、土豆经过漫长的冬天,已没有了水份,也没有了鲜香的滋味儿。
现如今的返季节蔬菜占据了市场,愉群翁人也和城市里人一样,很少有人自己在庭院里种菜了,庭院里只栽种花卉,很少能像以前一样,春天的黄瓜挂在藤蔓上、菠菜、韭菜绿油油;夏天热烈的辣椒、西红柿......现在四季只是气温有所不同,再无区别,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每个季节新鲜的果蔬。
但每到春夏季,愉群翁人好一口清凉酸爽的浆水.用堪称 “灵魂调味品”的浆水,做一顿春季的浆水面,那可是开胃、解谗的美食。近几年,凡是开手抓羊肉的餐厅,一年四季都带有浆水面,吃完鲜美、醇香的手抓羊肉,再来一碗酸爽可口的浆水面,嗯,那感觉,你自己体味吧!
浆水,是随着甘肃、陕西、宁夏等口里人进入新疆、进入伊犁、进入愉群翁的,愉群翁原住维吾尔、哈萨克人以前是不吃浆水的,现在也有部分维吾尔、哈萨克人吃浆水了。但是,浆水在愉群翁被吃出了新口味儿,愉群翁各家各户都制作浆水,一改过去大缸里酿制的传统方式,现在都是现作现吃,新鲜又美味儿。我觉得是愉群翁人赋予了浆水新的灵魂。
愉群翁人最经典的吃浆水方式当属浆水面,在炎热的夏天,来一碗清爽可口的浆水面,那滋味,简直赛过活神仙。手工擀制的面条,粗细均匀,劲道十足,在沸水中翻滚几下后,捞入碗中,浇上精心调制的浆水汤汁,再撒上一把翠绿的香菜、鲜嫩的韭菜和金黄的油炸辣椒丝,瞬间,一碗色香味俱佳的浆水面就呈现在眼前。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爽滑劲道的面条裹挟着酸爽开胃的浆水,瞬间在口腔中绽放出美妙的滋味,让人食欲大增,一碗接一碗,根本停不下来。
还有浆水拌汤,这是一道充满温暖与慰藉的美食 。将面粉搅拌成均匀的面疙瘩,倒入煮沸的浆水汤中,煮至面疙瘩熟透,再加入一些切碎的蔬菜,如菠菜、小白菜等,一碗热气腾腾、营养丰富的浆水拌汤就出锅了。喝上一口拌汤,面疙瘩的软糯、浆水的酸香和蔬菜的清甜完美融合,温暖着胃,也温暖着心。在寒冷的冬天,来上一碗浆水拌汤,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疲惫感也随之消散。
我喜欢吃浆水酸菜疙瘩,用浆水里的酸菜搅拌和面,擀好切成菱形块儿,煮熟,盛到炝好的浆水里吃,再加上一些清脆的配菜,如黄瓜丝、胡萝卜丝等,吃起来酸辣可口,清爽宜人。还有浆水搅团、浆水散饭、最近又吃了一款浆水鱼,其味儿也是美不胜收。浆水以前只是家庭厨房里的 “常客”,靠着一代又一代人口口相传的手艺,在每家每户的坛子里散发着独特的酸香。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对健康饮食的追求,浆水这个深藏在民间的传统美食,开始踏上了它的逆袭之路,从家庭自制走向了愉群翁广阔的市场。
记得我小的时候,不喝浆水也不吃浆水面,总觉得有股怪味儿,初次看母亲做浆水面,闻到浆水味儿,甚至略带嫌弃。在我的认知里,浆水那独特的气味,简直就像放馊了的水 ,实在难以和 “美食” 二字挂钩。曾吐槽浆水味道就像走进了一个久未通风的潮湿角落,那股酸腐味直钻鼻腔,让人瞬间没了食欲。
所以,母亲以前也不制作浆水,来新疆的口里亲戚家会在大缸里腌制浆水,因为一次酿制太多,久放的缘故吧。春天的时候母亲会使唤我们提着小罐儿去亲戚家去要浆水,看亲戚揭开浆水缸盖子的那一刻,那浆水上面布满了白花花,更认定浆水就是传说中的“黑暗料理。”愉群翁本地人还调侃我们:河州鬼三条腿,提上罐罐儿要浆水。
每次做浆水面,母亲总会给我们这些不吃浆水的人,另做哨子面,因为这样,面是同样的面条,再炝一锅酸臊子汤就可以了。到了后来,浆水完全入驻愉群翁,彻底征服了愉群翁人的胃口。愉群翁越来越多人也开始学着酿制浆水,可能是由于久闻其怪而不怪了,我也慢慢接受了浆水,特别是浆水面,开春后,就想吃一碗酸爽可口的浆水面。
其实,浆水是一道极具西北特色的传统美食 ,它的制作过程充满了大自然的智慧与馈赠,主要是将新鲜的蔬菜,如芹菜、白菜、苦苣等,切碎后放入水中,加入面汤或米汤,再添加一点老浆水作为引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自然发酵而成。在这个奇妙的发酵过程中,乳酸菌等微生物悄然登场,它们在无氧的环境里欢快地 “工作”,把蔬菜中的糖类转化为乳酸,赋予了浆水独特的酸味和醇厚的香气。
浆水的历史源远流长,可追溯到数千年前。早在《诗经》里就有 “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 的记载,这里的 “菹” 被认为很可能就是浆水菜的前身。《本草纲目》中也详细记载了浆水的制作方法和功效,称其 “调中益气,宣和强力,止咳消食,利小便” 。这些古籍记载,足以证明浆水在我国饮食文化中的悠久历史和重要地位。
制作浆水虽然看似简单,但每一个步骤都蕴含着生活的智慧和对美食的执着 。从选料时的精挑细选,到发酵时的耐心等待,每一个环节都决定着浆水最终的味道。当你亲手制作出那一坛美味的浆水时,你会发现,这份来自大西北的传统美食,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传统的传承。
现在我自己也买了一只玻璃罐用来酿制浆水,一般都是头一天酿制, 第二天就发酵的的好吃,我酿制浆水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偶儿浆水会酿制失败,第二天还不酸,我就倒掉重酿,长时间不发酵浆水的就是坏了,味道不好。我喜欢用芹菜、土豆丝,酿制浆水,有一丝芹菜的清香加苦儿。
浆水酿制成功后,就可以吃浆水面了,春天的浆水面是最好吃的。用小葱或蒜苗,大葱丝也可以,少许植物油炝锅,放点瘦肉沫最好,倒入清亮的浆水烧开加少许盐。面条煮熟,手工面更好,当然现在快节奏的时代,没有人在擀面上浪费时间,配上炒韭菜、炒土豆丝、油泼蒜泥,辣椒面,这就是愉群翁版的浆水面,写到这里我真想立即做起来,可惜今天没有浆水,今年我还没有自己酿制浆水,买过一次吃完了。
愉群翁大多数熟食店铺里都有卖浆水的,我居住的这儿很少有卖的,即便是有一两家卖浆水的,都没有愉群翁的浆水正宗。我每次回娘家都会带回来一大瓶,自己家里因为人少,也不是天天吃,制作一小玻璃罐,吃一两次就没有了。有时候还制作失败。在愉群翁我最喜欢吃我婶婶制作的浆水,婶婶家门口就是市场,全是店铺,她在春夏制作浆水放到店里卖,她的浆水味儿正、清亮,很畅销。
婶婶用自家小院里种的青菜制作浆水,先把水烧开,把需要用的青菜:几片白菜、一把芹菜叶、一碗土豆丝,其实菜是自己根据喜好搭配的,在烧开的水中把洗干净、切成丝的菜烫熟,凉至不烫的程度,这时候放入酵头引子,再撒一把面粉,搅匀,蒙好放置在有点温度的地方,二十四小时后就酸了,就是水温没完全凉下来之前就发酵好。
发酵成功的浆水清亮、透彻,那些大小不一的玻璃瓶中,常常有一根长长的香菜游荡其中,这就是我婶婶阿奇古丽制作的浆水。去年冬末初春的二月末,我的阿奇古丽婶婶和我们阴阳永隔了,我们再也吃不到她制作的浆水了,我脑海里还存贮着每次去拿浆水时,婶婶边和我说话,边给我往瓶里盛浆水时的画面,现在,亲爱的婶婶已永远离开了我们。
去年冬末一个雨雪交加的周五,我们送走了七十岁不到的婶婶,我们纵有万分不舍和难过,但想想婶婶所遭受的病痛,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人生在世,最终都要离开这个燥杂的尘世。不管你曾经多么辉煌、拥有多少财富,离开的时候,带不走一草一木,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还记得婶婶年轻的时候,两条长长的发辫,走路时在腰际一摆一摆的,她曾是愉群翁第一代女拖拉机手,开着气势雄伟的链轨拖拉机,轰隆隆地驰骋地愉群翁的辽阔的田野里,身后是黑黝黝的万亩良田。记得婶婶是我爷爷亲点的儿媳妇,爷爷坐在大门口,常常看到当时正值青春年华的婶婶路过,从心里认定了未来的儿媳妇。婚后,婶婶也是勤俭持家,侍奉老人,相夫教子,在经济改革的浪潮冲击到愉群翁的那些年,婶婶也是愉群翁商海的一名女将。
就在孩子成家立业,婶婶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无情的病魔却击倒了她,在去年刚刚立春的雪雨腥风中,我们的婶婶永远地走了。又到了吃浆水的季节了,制作浆水的婶婶却不在了,人生无常,看似非常健康、腰板永远挺直的婶婶被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生命。我们活着的人,唯有珍惜拥有的每一天了。心里想到酸爽的浆水,眼里已经溢出了酸楚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