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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的人纷纷打量我,不少没素质的人还对我指指点点,只因我的发型实在太特殊。半小时以前,我进了一家陌生的理发店。事实证明,不能轻易剃头,不能进陌生的理发店,更不能让陌生理的发师给你剃头。
我本来想剃个小平头,前面弄成圆的,看上去显年轻。当然,我本来也不老。被系上围布的我仿佛一头被抬上屠宰场的猪,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在我说出需求后,面带职业假笑的理发师抄起了推剪和梳子,拨弄小鸡仔一样摆弄着我的脑袋。剪到一半,我的脸色就黑如锅底了——他的技术实在太差,该剃的地方不剃,不该剃的地方却剃了个干干净净。
他剃得很专注,我不敢吱声,怕惊吓到他,从而导致自己受伤乃至破相。我生着闷气,无可奈何地等这场公开处刑——背后的沙发上坐着其他客人——结束。
他终于不动了,两只手分别举着剪刀和梳子,站在我身旁,示意我看向镜子,“看看,还行吧?”
我在心里直骂娘。心想,这种技术也好意思出来开店啊?我当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我生无可恋地望着镜子中的被头发把颜值拉到了谷底的自己,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见我不吭声,以为我没意见,就放下梳子和剪刀,拿起了吹风机。我急忙说:“慢!给我剃成光头吧,你的技术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他听出我话里的弦外之音,干笑几声,又抄起了梳子和推剪。他陪着笑,“兄弟,对不住哈,我没干多久。这样吧,给你免单。”
我不大满意,剃个头多少钱?打发叫花子呢!我黑着脸不说话。这回他没有当我默认,这是自进店以来,唯一一件能让我满意的事情。
他知道我不满意,想了想,又说,“今年之内你来店里消费不收人工费。”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他的态度很好,我倒不好意思追究了。我对第二个补救措施毫无兴趣,以他那蹩脚的技术,即便不花钱,我也很难说服自己来这里。我点点头,任由他将我的头发剃光。我们讨价还价的时候,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两个年轻人悄悄退了出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被行人的目光包围时,我开始懊恼一时心软轻易将此事揭过。
中年人剃光头还说得过去,毕竟发量少嘛,地中海更难看;一个年轻小伙剃光头,别人很难不怀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刚放出来……
我的右脚拇指简直能扣出四室一厅。我躲避着众人的目光钻进最近的廉价精品店,拿起一顶帽子就往头上扣。实话实说,放在平时,那顶丑到爆的帽子就是倒给我钱,我也不会要,可见光头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我走到收银台,老板扫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我朝桌子叩了两下,“结账!”
老板茫然地看着我。我指了指头上的帽子。我怀疑他存心消遣我,他竟然说标价在帽子里,要我摘下帽子看。如果当时有面镜子,我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脸色跟煤炭一样黑。
我不情不愿地摘下帽子递给老板。老板没接,他愣愣地看着我的光头,末了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结结巴巴地安慰我:“兄弟,出来就好好做人吧!”
我无言以对,脑门上飘过一丝丝黑线。
我被光头困扰着,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工作的地方。吃饭时,我也不敢摘下帽子。我几乎像鸵鸟那样把脑袋缩进脖子里,才能吃到饭。这种样子看起来很蠢,但我仍然不愿让同事发现我的光头。我了解他们,他们会哄堂大笑,冷嘲热讽。
光头没瞒多久就人尽皆知了,那是因为一阵风,该死的风。当时,我和同事走在光秃秃的小路上,太阳很大,很晒人,他还羡慕我准备了遮阳帽。我得意地笑着,可没多久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真不该贪便宜买劣质遮阳帽,布料倒是没问题,要命的是顶扣。顶扣滑了,帽子松了,光头暴露了。弹簧从顶扣里弹出来,在地上蹦蹦跳跳。这声音无比清晰,像雷炸在我心上。
还没等清晨的风灌进食堂,我剃光头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每个在路上遇到的同事都笑嘻嘻地迎上来打趣我,平时与我关系处得好的同事甚至强行拿下帽子抚摸我的光头,还嚷嚷道:“这大灯泡,多少瓦的?”
后来,我发现剃光头并非全是坏事。
那天,我舒舒服服地坐在售票点翘着二郎腿发呆,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二货领导的公鸭子嗓音,让我去湖边把钓鱼人赶走。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快步往湖边赶。两个人在岸边坐着,我走过去,告知他们景区里不让钓鱼。
两个中年男人不听劝告,执意不走,还扯歪理,说湖里原来有野生鱼,他们钓的是野生鱼。
我顿时没了耐心,“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哈!”
其中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骂骂咧咧,还扯了扯衣服,露出肚皮上的花花绿绿的纹身,想吓唬我。
我也不干了,猛地扯掉遮阳帽,露出光头,喝道:“吓唬谁呢?老子刚出来,大不了再进去!”
膀大腰圆男人似乎被唬住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不敢放狠话,想走又觉得丢脸。这时,同伴给了他台阶,“算了,算了,换地方。”
膀大腰圆男人瞪了我一眼,收拾东西走了。
我的心脏砰砰跳,简直快跳出胸腔。说不害怕是假的,那男人长得这么壮实,要是打起来,我只有跪地求饶的份。我松了一口气,摸着光头,心想这也算因祸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