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苏州是个过小日子的地方,不是干大事业的地方;大家说在苏州的小巷里住久了,浑身自会散发出一股小家子气。
我是苏州人,除了读大学那四年,几乎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在苏州度过的。这里记录着我的童年、青年、中年,也许还有老年。
谈到故乡这个话题,眼前就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老一小牵着手,慢慢走在石子路上,一边是青石板砌就的河岸,一边是粉墙黛瓦的民居,间或有一家烟纸店……
早晨,外婆帮我穿好衣服,再扎上两个小辫,系上红色蝴蝶结,说:“囡囡乖,跟阿婆去买菜,阿婆给你买饺。”我乖巧的点点头,紧紧拉住外婆的手。我们牵着手,跨过一座石板桥,桥堍下有一个大饼油条摊,外婆会买一个白糖饺给我,我一手抓着白糖饺,一手牵着外婆,一边走一边吃。
路上总会遇到很多熟人,有些打个招呼就走,有些会摸摸我的头,说一句:“乖囡,跟阿婆买菜啊。”不论怎样,我只是拉着外婆的手静静的认真吃我的白糖饺。一路上,外婆并不和我多言,只是紧紧的牵着我的手,我一边看着路上的风景,一边吃着白糖饺。对当时的我来说,白糖饺、外婆的手就是我最甜蜜和最安心的所在。
我慢慢长大了,离开了小巷。外婆走了,石板桥拆了,石子路没了,大饼油条摊早就不知踪影了,连民居都拆迁了,我也再没有机会牵着外婆的手走一路吃一路了。白糖饺仍旧可以买到,但始终不是儿时的味道了,不够甜或者太甜。故乡,好像是再也回不去了。
在许许多多的拆拆建建的过程中,古城浓郁的水乡小城风格依然在的,三横四纵的河流依然在的,人家尽枕河、水乡小桥多的风貌也依然在的。
所幸苏州的小巷很多,儿时的那条路虽然不在了,可相似的路还有很多。长大的我可以牵着儿子的手,带着他走一走小巷。他和儿时的我不同,是活泼跳脱的,总是飞快的跑到前面又飞快的跑回来,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但最后,他总会跑来拉住我的手,陪我走一段。我拉着他的小手,看看周围相似的风景,突然觉得故乡回来了。
原来,我的故乡从未离开,它就在这牵着手慢慢走的小巷里,在一代代大手拉小手的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