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赌的不是你和孩子的未来,而是整个奥布和世界的未来。”
虽然是站在隔离舱前的双层气密玻璃前,但阿斯兰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透过扩音装置传达到另一边的卡嘉莉耳中。他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只是在直白的表述。
但是首长代表垂了头并没有反应,似乎全然没有听到般,黄金的发丝自右侧垂下遮住了她半边脸庞。
“卡嘉莉,放弃吧。”在他说出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隔离舱里的那个人疏忽就绷直了背,仿似一直瞬间竖起全部武装的刺猬。
好半晌,她那略有些黯哑的声音才自扩音器中传出来,“萨拉将军,这是我个人的意志,并不希望你干预。”
翠色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疼痛的神色,“代表如果这么说的话,确实我并没有这个权利置喙。但是你真的可以抛开一切这么自私吗?把乌滋密大人的嘱托都完全抛开吗?”
听到他提及父亲,原本垂眸的那个人终于抬脸看了过来,那双会扰乱他神智的琥珀金眸中凝满了氤氲水汽和无尽的失望。
——阿斯兰。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摇了摇头,眼中的水汽就汇成了实体的泪滴了下来。
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从听到温拿医生的话开始,她不该任性不该乱来。
可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这个尚未成型的生命成全了她少女时候的所有美好,圆满了她曾经强行剥离的感情部分。
但是同样她肩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存续而是整个奥布连同和平的期望,这其中蕴含了多少人的牺牲和付出,容不得一点闪失。
天平的两端,感情和理智她没法两全,甚至连同放弃自己都做不到。可阿斯兰是对的,她是种子,是希望,却也最终无力决定自己的命运。
当年草薙号快速滑行在轨道上时所见的淤能碁吕岛各处爆发的火光似是又在她眼前爆开,那些瑰丽而绝望的火花是奥布最后也是最顽强的意志。
是父亲他们付出生命都要成就的信念,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
埋首掌心,卡嘉莉终于再压抑不住的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自私,她的任性,她的感情。
听着扩音器里放大的破碎崩溃的道歉,阿斯兰终于有些克制不住一拳砸到了气密玻璃上,外层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巨大的声响甚至惊到了报警系统。室内室外灯光忽闪,红色的警戒灯泛着刺耳的声响充斥在空气里。
在一片闪烁着绝望警报红灯的氛围里,阿斯兰从内里走了出来,朝着迎上来的奇萨卡看了一眼,“她同意了。”
这次,所有卡嘉莉近身接触过的人员都排查了病毒体,有发现感染的也跟着投进了隔离舱,而奇萨卡和玛娜是唯二两个在卡嘉莉身边转悠那么久没有中招的自然人。
听到阿斯兰的消息,奇萨卡松了口气,与旁侧的医生点了点头。
温拿医生在医护人员都离开前跟着看了那蓝发青年一眼,奥布国防本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防本部长,也曾经担任过公主的近身侍卫。孩子的父亲是这样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可惜,太可惜了。
命运,某些时候真是太过无情了。
阿斯兰一个人走到了无人的转角,手背上刚刚在双层气密玻璃上砸过的那一拳磨破了关节上的皮肉,有鲜血涌起滴落,可是他却并不觉得疼。只是突然再没力气强撑下去,他靠抵着墙面像是离了水的鱼,开始大口呼吸。
可是没有用,他的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他了解卡嘉莉,知道怎么样才能尽快瓦解她的意志武装。可是当听到她破碎的哽咽道歉,还是整个都跟着崩溃了。
那是他的姑娘,原本应该是他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可是他却要用最尖利直接的话语割裂她的伪装,逼她放弃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在这个意外发生前阿斯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父亲。因为帕特里克从政,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多么融洽。再加上和卡嘉莉的关系在二战之后就停滞不前了,于是,他也一直都无法想象自己拥有孩子会是怎样的奇异场景。
可是这一次,未来似乎已经有迹可循。也许会像她一样莽撞冲动或者像他那样少言固执,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了,他已经亲自抹杀了那个未来的存在。
对不起。
真正该说这句话的是他。
阿斯兰靠着转角的墙面滑座到了地上,咬牙吞下了那些呜咽,热泪滚滚。
下辈子,你还会回来吗?
卡嘉莉自麻醉中清醒过来,耳畔是单调的医疗仪器提示音。顺着手臂上打着的点滴,视线上移到了穹顶的天花板。
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眨了眨眼,有泪意顺着眼角滑落,隐入发间。旁侧有人伸了手过来,因为套着防护服的关系,替她理鬓发的动作稍显迟缓别扭。她的视线移到了那人脸上,隔着呼吸装置,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翠色瞳眸。
别开了眼,她黯哑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我现在说不想见到你,是不是更合适些?!”
床边的阿斯兰怔了怔,也没说什么转身就想出去,却没提防身后的基拉。虽然调整者确定不会被感染到SⅡ流感病毒,但是基拉和阿斯兰等人在进入隔离舱的时候依旧需要穿着防护服,以防出去的时候带走病毒。
防护服并不像气密服那样修身,两人相对行动都很笨拙,他这么贸然的转头当即就和后头的基拉撞在了一起。
然后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就摔成了一团,差点带倒了卡嘉莉身上的仪器。温拿医生在旁吓得跳脚,“代表她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
为此基拉和阿斯兰就一道被温拿医生推出了隔离病房。
两人不得不换了防护服离开,托利自基拉衣领口探头蹦出来,扑腾着翅膀叫了声。对面过来的是玛娜,看到两人,特别是阿斯兰,这位将公主看做亲女儿般的妇人极是愤慨的瞪了眼。
那个孩子的事情最终还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了。
“啊,对不起。”他下意识站定,行了个军礼。
玛娜视而不见,拎着装了汤的保温壶进去了。
基拉在旁道:“阿斯兰好像被讨厌了。”
“不是好像。”他摇了摇头,翠色眸中满是涩意。
不过这是他应得的,即便玛娜刚刚那那桶汤朝他劈头盖脸泼上来都没什么错。
“你的手真的不需要处理一下吗?”基拉再次看到了他右手关节上的伤口。
“不用。”他摇了摇头。
看着他脸颊上那处淤痕,基拉也没再劝说。顿了顿,他道:“卡嘉莉会好起来的,所以阿斯兰也要振作起来。”
“是啊,事情一定还没有完结。”
阿斯兰翠色的眸中泛起了一丝冷凝,按照最近这段时间各国政要遇袭情况来看,这整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