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香河的烟花很璀璨
文|在昔
冬天来的缓慢，来的猝不及防。和东北的干冷相比，家乡的冬天，是由内而外，冷到了骨子里。
我总觉得，同样的冬天，吹过来的风却是不一样的。因为来自不同的地方，它们的脾性自成一格。
所以，我们总是互相的嘲笑对方：你这么怕冷，是来自那个最寒冷，最遥远的北方吗？
周末的午后，阳光笑的很灿烂，望着蓝天的眼有些许的晕眩。
本来计划好要回老妈家，临时有了改变。在家陪着儿子写完作业，眼看着夕阳就要西下，住在这个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城市，出门透气仿佛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看着儿子整理好书包，换好星期一课时的书，我对坐在电脑前的他说：“我们出去转转吧！”
“哦耶！”儿子听了，高兴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高楼，树木，各类的商铺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我仿佛看得见隐身着的时光，如同擦身而过的那些风景一样，全都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我喜欢坐在车窗前的感觉，亦如几年前，抑或十几年前，不论是在汽车上，还是在列车上；脑袋里是空的，耳朵里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还有逐渐消失不见的陌生城市。它们在我这个“过客”的眼里，哪怕只是一座孤单的落寞的山岭，或者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村落，竟也熟悉的以为似曾相识。
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屏幕显示老姐来电！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断断续续，后来沉默不语。我拿起手机放在嘴边上大声的喊：“喂――喂――”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见是老妈。她哽咽着跟我说姐姐突然的就昏倒了，她哭着喊着，使劲的掐着姐姐的人中，姐姐才慢慢的苏醒过来……
我听明白了是姐姐煤气中毒，突然的头昏，扶着窗户就倒了下去。爸妈惊慌失措，我能想象得到他们当时心中的害怕和慌乱。
我在电话里安抚他们：姐姐醒了没有什么不适休息休息就好了，不要太担心。
挂断电话，我们调转车头，往爸妈家的方向驶去。
人生就像是一个个怪圈，总有着相同的历史在不同的地方，在不一样的时间段里重新上演。你以为要忘记的，那些无所谓的，总会在另一个时间段，突然的就跳了出来。相似的情景，便牵引起你以为要沉没在记忆长河里的那些陈年旧事。
而恰恰是因为经历过，我才会如此的镇定。
去往父母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叫做香河的城市。那些回忆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放。我不断的按下前进后退键，进而一再的搜索，无奈它们始终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碎片，被镶上了岁月厚厚的齿轮，从年少无知、充满青涩的青春里缓缓而来。
我有意把它们摁在我的记忆深处，连同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场风吹的变化，直到那些遥远的青涩，在岁月的长河里，不再被我回忆起。
老妈看见我们很意外。
姐姐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水，我坐在姐姐旁边的炕沿上。
煤气中毒，是一个温柔的杀手。密封环境下，一氧化碳在空中慢慢的堆积，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往下，人们往往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晕厥，陷入昏迷，轻则十五到三十分钟，重则一小时停止呼吸。
我知道姐姐方才经历了什么。此时她的双颊形容枯槁，眼睛四周发青。和她平日里的面容红润判若两人。
我看着姐姐的黑眼圈，还有稍微脱形的脸，听她还很虚弱的讲述事情的经过。一旁是惊魂未定的父母。我能想象出爸妈拖着浑身发软的姐姐而惊恐万状时的样子。
“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好久，突然听见老妈在哭泣着喊我的名字，我不想他们担心受怕，于是我使劲的动我的脚，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告诉他们，我没事。后来我醒了，看见老妈在一旁哭，萱萱也在一旁哭……”姐姐低声说着。
“我努力的想要自己看起来像没事一样，不想他们担心，其实当时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怕吓着他们。”姐姐看似瘦弱的肩膀，在我眼里，却是异常的伟岸。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是家人的健康和平安。
当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之后，方才知道生命之重，也会逐渐的重视身边那些隐藏的不安全因素。很多时候的侥幸，是给自己或者身边人埋下的隐患。
感谢上天给予的厚爱。
往回走时，夜幕开始笼罩整个村庄。一轮硕大的白玉盘在军台岭的山顶上露出半个身子，像是一颗腌制好了的鸭蛋黄，又像是一个女人娇艳欲滴的盛世容颜，从未见月亮如此惊艳过。
在一片惊叹声中，车子拐过一个叉路口，月亮留在了山的那一边。
香河，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尽管我已经记不清它的大概面貌，或者是一条街道的样子。
可是这里，明明留下了我们很多的故事。
有一些萍水相逢的人，依然还在这座城市。他们连同那熟悉的城市角落，被一场场的风，一并吹得渐渐模糊了。
有多么的不堪回首，就有多么的不想回忆起，难怪，我的记忆渐渐的开始瘫痪，开始支离破碎。
我记得香河的烟花。记得香河过年时的繁华。
从厂子里下班回家的途中，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脖子里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我还记得他穿着那件中山装时候的样子。
很帅很帅的样子。
在我值班的时候从厂子里的大门径直的走了过来，黑色的围巾衬托着一张帅气的脸，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我的面前。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张霸道的脸。
此时，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头顶都是盛开着的烟花。每一条街道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猜字谜的灯笼挂满了一条又一条的街，犹如白昼的街道上涌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烟花不断，我们一路仰望，一路惊呼。一闪一闪的光亮映红了两个年轻人的脸。
那晚的烟花是我见过最美、最多的。因为香河盛产烟花爆竹，所以那晚的烟花不吝盛放，开成了永恒。
我们在屋里包着饺子，听着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炉子上的开水在锅里沸腾着。
一个难以叙说的故事，一个辉煌之夜，一段艰难的心理路程，在这个三十之夜互相交织、缠绕着……
我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觉着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往下飘落，我找寻不到方向。
在黑暗里待了很久，我在里面转圈，寻找……
突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仿佛一束光亮点燃了黑暗，我遁着那一声声的呼唤，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去。仿佛走了很久，很远的路……
我被一阵冷风吹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火药味，有零星的鞭炮声从耳边划过，离得很近，仿佛又很遥远！我的身体变得很轻，他双手托在我的腰部，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听见他在呼唤我，我看见眼睛上方的天空中有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慢慢地，有一点点的寒冷，开始从我的脚尖、手指，慢慢地传递开来……
我只记住了那晚漫天绚烂的烟火。
2017.11.5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