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姑娘，哭着嗓子都哑了，跪在地上，一直说着一句话
“大林，你醒过来，我再也不抓你了。”
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悲伤的话。
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真是没错。
当年在学校里叱咤风云，文武双全，从来没有安分过的的林健毕业之后，去一家大企业做了一个踏踏实实的保安队长；同一个寝室的徐勇江一举高中，成了公务员，拿到了铁饭碗，现在已经是处长级别的人物了，学校老师又多了一个可以吹的牛逼。
“你说人家命怎么就那么好！”
我端起酒杯，朝着桌子一通乱砸，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小子还这样啊！你自己当初要好念书，早被局长看上带走了！”
“都是屁话，你他妈当初不也是一霸来着，现在还不是这鬼样！”
“我这......算了，不说了！安静最近怎么样！”
林健端起眼前的酒杯喝的一滴不剩，又把杯子倒满。
“还惦记着呢！”
安静这姑娘，学生时代，人如其名，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一个，但现在，泼妇一个，可能是成天和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块儿的缘故，经常跑的比我都快，害的我比上学那会儿压力都大。
她也是林健的女朋友，不对，前女友，一毕业两人就分手了。
要说别人毕业分手是因为异地恋，这俩倒好，相隔没有十公里，还是分了手。
“谁惦记了，我是怕你惦记，我跟你说啊，她不适合你，你别想着她！”
“呦，您就是给我我都不要，我可无福消受！”我这样要真和那姑娘在一起了，还不得天天白天出现场，晚上跪搓衣板啊。
“你凭啥不要！”
林健一听急了，拿着玻璃杯子就要冲着地上砸，我一看这说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横竖都得死啊，赶紧跑。
这小子硬是追着我跑了三条街才作罢。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在和他喝酒我就是他孙子。
二
警局来了一个命案。
我拖着宿醉的身子满身酒气的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走了，痕检科的人在收拾现场，安静也在。
现场到处溅着血渍，到处是证物牌。
回警局的路上，我硬是把安静从警车上扯下来坐上了我的电动车。
“有什么事儿说。”
没想到这女人坐在后座上还这么嚣张，也不怕我把她扔下去！
说实话我也不敢。
“我昨天见林健了！”
车上风太大，我怕她听不清楚，故意放大了分贝，安静好一会儿没说话，快进警局的时候才低声说了一句“以后别喝酒了，容易出事。”
是叫我别喝还是他别喝？
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人拖过去听上一场案子的分析
“据调查，死者黑子，是黑社会，有吸毒史，但不贩毒，身上有多处刀伤，经检验，是身中数刀后失血过多致死，社会关系......”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被人砍死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
“刚刚那场命案也是身上有多处刀痕，而且胳膊上有针孔，我们在他家发现了一定量的大麻，会不会......”
安静突然停下来，冲出会议室，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东西，最后盯着一份黄色的文件夹看了好久。
那是多年前的未结的一起命案，死因和现在相似，死前都是身上有多处刀伤，最后砍中要害致死。
还有一起，是毒品。
华氏集团的小华总吸毒被捕之后，老总华文治动用了很多关系把他儿子弄出了戒毒所，结果第二天小华总就跳楼自杀了。
几个月后就发现了那起命案，后来经过调查，当年的死者生前和华氏集团的秘书有频繁的联系，警方怀疑这起命案和华氏集团有些联系，但证据不足，成了很多警员的遗憾。
三
经过我和安静没日没夜的走访发现，这两起命案的死者，和当年那起命案的死者是认识的，甚至是称兄道弟。
华氏集团又跑到了我们的眼皮底下。
我那天去找了林健，在华氏集团，希望从他那里知道些东西。
我骑着小电动过去，被拦在了华氏门口，我说我认识你们保安队长！结果他们保安队长出来了，又高又壮，我要仰着头看他。
我一下就怂了。
“哥们儿，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说完撒腿就溜。
骑小绵羊骑得风生水起的时候，瞥见林健刷卡进了华氏集团，那个保安队长对他点头哈腰。
“喂，大林，你在哪？”
“保安室啊！哎呦快别说了，我都闲死了.......喂.......喂......”
嘟，嘟，嘟.......
我把手机随手一扔，扑通一声，不知道掉哪了，我擦了把鼻涕，加大了码数，挺大的老爷们儿怎么哭了呢。
回到警局把小绵羊往墙角一扔，蹲在旁边掏出自己藏了很久的烟，一根，一根，一根的往嘴里塞，不敢间断......
“曲......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死了个朋友。”
我和着鼻涕的袖子又擦在了脸上，安静就这么安静的在这和我蹲了一下午。
大学时候，她也是这么陪着大林的，那时候大林要和她分手，姑娘死活不干，大林在那抽烟，她就蹲在树后面偷偷地看着，后来脚麻了，还是大林给背回去的。
他们是大二的时候好上的，大林为了追安静，真的吃了半个月泡面，后半个月我们宿舍实在看不下去了，每天轮着管他饭，这小子蹭饭的时候还说“你们怎么现在才管我！”
我真想把他嘴里的鸡腿抢过来！
后来他发了一张朋友圈，西餐厅里面两个十指交握的手。
“妈的！”
当天晚上他没能回的了寝室，在门口睡了一晚上，被蚊子叮了一身的包。
四
“大林是不是在里面？”
申请了搜查证的安静站在华氏大厦门口仰着头问我。
“谁知道呢。”
我苦笑了一声，朝着那四个保安走过去，和之前的那四个不一样了，保安队长还是那个傻大个，他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警察。”
在他的胸口抵住我头顶的那一刻，我往旁边侧了一下，拿出了警官证。
“找你们华总。”
安静跟上来，也不看人，甩开他们一直走到电梯口，精准的按下了楼层。
“以前来过？”
“嗯。”
是来过，来找过前男友，还闹过董事会。
安静在知道林健为了来这一家破公司当保安队长，放弃了两人一起许诺说考公务员的梦想的事情的时候，她推开了门口的保安，大堂的前台，从楼梯上一层一层的找，一层一层的找到了公司老总，要求辞退大林，还顺便搅了董事会。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备考公务员的毕业生，长那么大她是第一次那么大声的说话，大林那时候也真的是保安队长。
她带着我们一行人闯进了华文治办公室，把手中的搜查令铺在桌子上“看清楚了吗？那我开始行动了。”
清冷无比的声音，说完又把搜查令收起来，命令警员开始搜查，华文治不徐不疾的点了根雪茄，三七分的头发极其精致，衬衣整洁的搭在沙发上，他微微笑着“小姑娘，好久没见了！这下不会又要砸我董事会了吧。”
“说不定。”
安静环顾着四周，脸色没有一点起伏。
“华总。”
身后有人推开门走进来，这种沙哑的声音，无疑是林健，我看见安静身上抖了一下，又立马镇定下来。
“远安，快来坐！”
远安？连名字都不要了？果真是去世的朋友。
“这位是？”
我看着林健，问华文治。
“哦，我公司的总经理林远安，这位女警官可认识啊！”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林总想我一个朋友，死去的朋友。”
“是吗，那帮我带句好。”
林健目光对着不知何处。
搜查和想象当中的一样，一无所获。
五
“局长，你说的线人可靠吗？”
“可靠。”
我们在申请搜查令之前，收到线人消息，说最近华文治做了一笔大买卖，正打算出国，如果这时候不让他露出马脚，那恐怕是没时间了。
我们经过仔细商榷之后才决定引蛇出洞了。
今天，就是蛇出洞的日子。
华文治打算将剩下的军火转移，我们若是能当场擒获便好，若是任务失败，那就再无机会。
整个警局全副武装。
安静坐在我旁边，穿着防弹服，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安静，待会儿.......”碰到大林怎么办。
“一样。”一样对待，若是反抗，当场击毙。
我们按照线人给的一个追踪器跟到了华氏集团一处隐秘的底下工厂当中，人刚刚埋伏到外面，就听见里面一声枪响，随后跑出了很多人，包括华文治。
此人疑心极重，事必躬亲，何况是转移根据地这么大的事儿，他赢在了疑心上，也败在了疑心上。
“王八蛋！”
被抓起来的时候，他只说了这句话。
我是先进工厂去的，门口淌了一滩血，顺着血迹看过去，靠着墙，坐着一个人，太阳穴的血还不停的往地上淌着。
“大林！”
我站在门口，明明才十几米，就是拔不开步子，只能喊，拼尽全力的喊，声嘶力竭的喊。
安静也来了，在我身边愣了一下，看见大林，手枪也不要了，丢在地上，使劲的跑着，跑着，跑了好久。
她跪在地上，抱着大林的尸体，用力的不停地晃着，边晃边哭，边哭边吼
“大林，你醒醒，醒醒，我再也不抓你了，真的，你醒醒啊！”
真不愧是安静，脸都要被打肿了吧，安静的泪滴在大林额头上的弹孔上，融到了一起。
六
大林就是那个卧底。
大学一毕业就被挑中当卧底了。
他没办法拒绝，只能服从，他改了名字，狠下心和安静分了手，要不是那天我在大排档喝酒碰上他，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大林这个名字。
分手的时候，安静哭的跟个泪人儿一样，他差点就反悔了，要不是那次，他背着腿麻的不能动弹的安静回宿舍的时候，他就发誓了这姑娘绝对不能因为他受一点伤。
后来，他被安排到华氏集团当保安队长，一点一点爬上去，每天都怀里都揣着安静的照片，他有钱包，从来不用，怕被人看见。
那天碰见我，他就更想安静了，和上面打了报告，要求收尾，这次是拿命的。
只要赢了，他就能穿着警服，光明正大的追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前面的行动一切都没有问题，后来华文治看了一个手机视频，就知道他是卧底了。
我在华文强的手机里看见了，是他秘书发的，是那天我去华氏集团之后，给大林打电话的视频，后来大林哭了，都被监控拍下来了。
大林走了，成了烈士，进了烈士陵园。
他一直盯着的华文治也因为他放寄去警局的那些文件和照片被判了死刑，华文治说他手下的人怎么样都成，就是不能碰毒，因为他儿子死在这个上面了，所以他手下的人，一旦被他发现，他见一个杀一个。
我去了华氏集团附近，找了两天，在地下道找到了我丢的手机，泡了这么久还能用，真命硬。
“大林。”
这是大林发给我最后的信息。
安静拿回了大林胸口前的那张照片，每天去烈士陵园骑半小时自行车去看他。
林远安。
林健要远离安静。
安静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