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母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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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啪,踢啪”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由远而近地响起,突然门开了,钻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圆脑袋,一双单眼皮大眼睛乌溜溜的转。
“外婆”一声轻脆充满童稚的声音,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拎着黑色袋子走进来,袋子沉叠叠的。
“哦,豆豆来了”,病床上的中老年妇女赶紧起身。
“外婆,你好点了吗?你在这里还要住多久呀?”小男孩一边走一边扑向外婆。
“外婆快好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中年老妇女笑笑说
“阿姨好! ”刚进来的年轻女人朝靠门病床上的中年妇女打了声招呼,然后直接走向中间床的那位中老年妇女,把袋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妈,今天好点了吗?我炖了莲子排骨烫,在盅里还热着呢,我给你盛一碗。”
“我, 好点了,就是头还有一点麻,脚也有一点麻,晚上睡觉好一点,医生给我开了睡觉的药。”
“那好,妈,你要听医生的,不要想太多,这个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医生不会骗你的。”说着把袋子拿开,拿出里面的紫砂盅,还有一副不锈钢碗筷,打开盅盖,清香四溢。旁边半躺着身子的女病人闻到肉香起了起身,茫然的望着对面。

中老年妇女端起碗,温热的汤汁,糯软的莲肉,可连着这几天每天打四瓶葡萄糖混药水影响了胃口,只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去。叹了一口气说“等下再喝。”
“好,等下再喝,盅里还有,保温的。”
年轻女人拿着碗筷去洗水间洗,洗水间隔着一半是阳台,站在阳台可见对面葱葱郁郁的莲花山顶,山不高,有邓公显灵。
洗好碗筷,放进柜子的抽屉里。
“豆豆,你要不要到外面走廊去走走,不要大声说话,影响其他病人了哦。”
“不去,外面不好玩,我就在这里看电视。”原来小男孩早已开着电视调到自己喜欢的动画片了,年轻女人摇摇头笑了笑。
“妈,你要不要起来走走,我扶你。”
“不用了,早上很早就醒来了,下楼走过了,楼下很早就有老年人在散步,相互聊聊。”
“哦,对呀,你这样就是要多和人说说话,把心放宽,没什么大问题的。”
“哎,妹子呀,我就是心慌,睡不着,头麻脚麻,晚上出冷汗,在这里,头两天所有检查都做了,没有问题。可我的问题出在哪里呢?真想不通。”

其实年轻女人明白母亲的病结在哪里,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总不是让母亲把那个混蛋儿子彻底忘记吧。可试想天下哪一个做母亲的能把自己的儿子忘掉,哪怕他再没有出息,再狼心狗肺!
只能安慰母亲说:“没事的,好好养病,不怕,你还有两个女儿!“
这时,隔壁床的中年女人翻过身来说:“你妈妈晚上睡不好,翻来覆去的,有心事,是心病啊。”
“哦,我知道,不好意思,影响您睡觉了。”
“没事,我晚上有时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天亮。”
“是吗,阿姨,您脸色看上去很好,哪里不舒服了?“
“哦,感冒,反正住院有得报销,就来检查检查。”

年轻女人知道这位阿姨肯定是公职退休人员,看她保养得多年轻,病员卡上写着的年龄比自己母亲小不了几岁,可看上去至少比自己母亲年轻十几岁。可感冒用不着住院啊?!
“阿姨,这中午都过了,您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您去下面打餐,还是您家人会给你送饭来?“
”哦哦,我就住在离这儿不远,我还不想吃饭,也没有人来给我送饭的。“
”那你儿女呢,他们很忙?在这个城市工作?可今天是星期六呀。“
”他在很远,出国了,又回国了,在温州,娶了老婆,又生了儿子,我身体不好,不能帮他带儿子,就每月寄3000块钱给他请保姆。“ 阿姨脸上有少许自豪。
“那您身体不好,他说来看您吗?或者考虑回这个城市,我们深圳发展得也非常好啊?”
“他说忙,没时间,在那边是岳父的公司,他不能分心。回来这边要从头再来。” 说完脸色黯然了
“哦,那也是。”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看着对面的这个阿姨,此刻,她是多么羡慕自己的儿子能够像对面老姐姐的女儿一样,哪怕自己掏钱给他买飞机票,就是过来看一眼,母子俩说会儿话,该有多满足啊!可是他太远了,他太忙了。

年轻女人又望着前面小男孩看电视的背影,看着他对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咯咯笑过不停。眼前这个小人儿,怀他的时候上着班,想吃口好的都没有地方做。生下来的时候是寒冬腊月,每天晚上顶着寒冷起来喂奶,换尿片,抱着他入睡。2个月假期到了还得把他带到上班的地方,白天上班,晚上带着他睡,一晚上醒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生生把一个出月肥妈瘦成麻杆。自己就从来没想过把他丢给老人带,即使再辛苦也要带在身边。

母爱是伟大的,伟大到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同时也是卑微的,卑微到自己千辛万苦,就想儿女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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