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常常说自己不是个酒鬼,就是自己不容易那么控制住自己。酒鬼又常说,我喝酒纯粹为了事业,一口就是上百万的生意。后来酒鬼在喝酒中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中,总算成了真正的酒鬼。可是他还是个穷鬼。
酒鬼喜欢坐在天台上喝着他自己五块钱的工业酒,相当潇洒有滋味。他已年过五十了,年轻时的酒鬼还是具有可观的帅气的。他常自诩为桃花侠,说是迷倒万千少女,众生俯首他为王。酒鬼酒后最擅长说大话的,他常说反正也不是说给他听,所以他也不管别人是否厌倦。他这种人,最鸡儿可恶自私了。不过酒馆有个好的一点,他喜欢将他的工业酒分享给他人,不过你不得不听他吹的牛逼。那种一边泪流一边享受。
下文是我曾一次喝了酒鬼的就,酒鬼吹给我的牛逼。我用笔墨悄悄记述下来。想来觉得还是十分有味道。
酒鬼说他是有个女人的,那是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是隔壁工地的燕子。我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的。酒鬼性格劣质龌龊。专挑那些刚从农村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姑娘出手。燕子是怎么被他套到的?酒鬼偷了燕子的内裤,全偷了。并且要挟不爱他就把内裤公开,酒鬼的可耻除了嗜酒还有就是好色。中国的建筑工人们一般在发过工资后第一时间直奔昏暗的洗头房与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耳鬓厮磨。酒鬼说,他的工资很多都花在他生理需求上。好在我们国家对这方面的管制宽松,要不然殊不知多少男人靠着自己解决性需求。所以你可能了解到了,酒鬼是那种瘪三,不务正业的一类人。
燕子的质朴就像从未被污染过的白纸板,就像苦难年代里的每个中国女人一样,做饭给男人,洗衣给男人,甚至将自己的肉体无偿奉献给男人。这种女人最容易受欺负,以男人为中心的爱情常常很脆弱,同理以女人为中心也是。这更像是一种绑架,酒鬼以内裤这种极其低端的方式约束着燕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酒鬼诞生了。小酒鬼由于沾了酒鬼的光,被人强行讴歌成了小酒鬼。那燕子呢,燕子流产了,大出血,死的很惨很惨。最后只剩了张皮囊,露出一条条互相交错的青筋。酒鬼说送燕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进了点沙子,却又弄不出来。只好喝着工业酒,可是那工业酒好苦啊,苦的我喉咙痉挛。想要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他的原话就是:妈逼的老子舍不得啊。我倒是笑了笑他,没人做饭洗衣服解决性需求了。想来这话,倒是觉得我没心没肺了。
小酒鬼就这么拖欠着这么一个命债来到了人世。没人管没人问,没个童年的外婆,也没有个像样的发小,就像在烂地的黄花菜,自己挣扎自己强求生命的苟活。如果你注意在2008年,某镇的总有个孩子在那边翻着垃圾,寻找着可以充饥的东西,那个可能就是小酒鬼。到了七岁,小酒鬼还不会说话。到了十岁,小酒鬼除了不会说话还患了软骨症了。到了十二岁,酒鬼收拾了所有家当,一些不堪入目的影碟和港式海滩美女画报,一些钱。连夜将酒鬼回到了山区地带,那里说可以治好此病的神医。
酒鬼讲着讲着开始啜泣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害死了小酒鬼。小酒鬼被那所谓的神医折腾的死去活来,又是吃屎喝尿又跌又摔,死的时候还大饿了两天。他说小酒鬼的死相和燕子一样啊,就剩了副皮囊,青筋暴起啊。眼珠子干巴巴的瞪着我。又是咂的一口,酒鬼又开始哼哼呢。我戏谑的问酒鬼,不吃点东西?他赏了我一大巴掌。
小酒鬼后来被埋在山里的乱葬岗,现在坟头草也有一米多高。说着说着,酒鬼起来就要去看看他。
你还能找到地方吗?我问。
找不到了,我老了,眼瞎了,没记性了。
那我们回去吧。
不了,回不去了。你先去吧。
当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酒鬼已经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剩下空荡荡的工业酒的瓶子摆在天台上,我以为他会回来的。可是他一直就没有回来。等我在工棚里过完了整个暑假,也没在看到酒鬼。算算年纪,酒鬼大约今年也有六十岁了。我想他大概也应该在某座大山里,守着两座相同的坟,那坟是有血缘的。连着两个亡人过去,并由第三个人去守护。一切都在无可挽回的走向消逝。
大概酒鬼也还会在一个黄昏,咂着工业酒,随口而出一句:妈逼老子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