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山上有一座寺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云游去了,只留下小和尚一个人在寺里,劈柴、烧水、打坐、念经。
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才有一个月就被完全打破了,为什么呢?因为寺里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混混儿。可衣衫褴褛也就罢了,小和尚又怎么知道那人就是一个混混儿呢?因为那人敲开庙门,看见小和尚的第一句话就是:“虽然我是个混混儿,但你出家人能不能给我口饭吃啊?”
小和尚秉性淳厚,当即就把他领进了禅房,给他做了斋饭,又烧了热水,还把老和尚的一套衣服拿来给他换。混混儿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爽利的衣服,登时就觉得人生最美妙怕也不过如此了。
等到小和尚把东西都收拾完,来到大堂要做功课,谁想刚一进来就看见混混儿把几个蒲团拼在一起,自己懒洋洋的躺在上面,一手拍着肚皮,一手拿着敲木鱼的棒子捶腿,脸上还是一如方才泡澡时的那般惬意。他听见了小和尚的动静,连眼皮都还懒得没睁开,就先张着嘴软绵绵的说:“虽然——我是个混混儿——小和尚——我也不白吃你的——有什么活计——就——使唤我吧。”
小和尚听了,一溜小跑的来到他身前,双手合十着说:“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在佛祖面前露出这样的懒怠相,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嗯?”混混儿睁开了一只眼皮,又把两腿放下去,戏谑着说:“是你那老和尚师傅会不高兴吧。”
“对啊,”小和尚听言皱起了自己的小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那次我贪玩到很晚,第二天做早课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师傅重重的打了我三戒尺呢!”
“哎呀,你师父不是出去了嘛,谁也管不着你,照我说,你连功课也不必做了,就像我这样舒舒服服的躺着多好。”混混儿说着,又顺手把棒子往地上一撒,只见它骨碌碌的就滚到了小和尚的脚边。
小和尚无奈,捡起犍稚,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说:“师傅说过,做人要慎独,做和尚更要慎独,他老人家虽然不在,可是佛祖都看着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混混儿甩给小和尚一个大白眼,接着把头一撇就不理他了。
小和尚无法,只好自己又找来一个蒲团,敲着木鱼开始做功课。过了一会儿,混混儿又觉得睡的没意思,就慢慢的扭过身子来看他。只见这小和尚眉目低垂,一手竖在胸前,嘴里默念佛经,身前木鱼也随着他的默念“笃”“笃”的响着。混混儿见和尚是见了不少,可这么仔细的看一个小和尚念经倒还是头一遭呢。他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得大感有趣,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
小和尚听见笑声便睁开了眼来问混混儿:“施主,是我又把佛经念错了么?以前有香客来,看到我念经也会笑,我问师傅,师傅说是我把佛经念错了才会让人家笑话。”
混混儿听言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眼珠子骨碌一转,就又起了捉弄小和尚的心思:“对啊,你念的这经头头尾尾根本不通!”
“啊?”
“你看,我来问你,小和尚你见过女人没有?”
“嗯……是女香客吗?以前一到节日,寺里就会来不少呢。”
“嗯,嘿嘿……那小和尚你碰过女人没有?”
“啊?”小和尚听言一愣,登时就把脸上从脑门儿到耳根烧了个通红,过了好半响,才又拽着衣角,忸忸怩怩的说:“施主,我、我佛门有戒律的。”
“哈哈哈!”混混儿早对小和尚的反应乐不可支,听言就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可惜啊可惜啊,山下那花街柳巷一夜销魂,小和尚你不能领略领略,实在是可惜的紧啊。哈哈哈!”
小和尚听他说的越来越放肆,自己心里反倒不似先前那么窘迫了,只见他双手合十,脸色郑重的说道:“施主,佛祖说过,世间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如露亦如电。你说的花街…花街柳巷什么的,也都是虚妄而已。”
混混儿听小和尚说完,心里捉弄他的心思更浓,于是便又信口胡诌着说道:“你看你看,我刚说的头尾不通的地方不就是在这儿么。嗯……我问你,你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豆腐!”小和尚仰着头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豆腐啊。那我要是跟你说这豆腐也是虚妄,叫你从此不能去吃,你愿意吗?”
“啊?豆腐怎么算是虚妄呢……”小和尚嘀咕着,想起豆腐那温温软软、滑滑嫩嫩的口感,登时就摇起了自己的头,摇着摇着又想起了更加可口的豆花豆脑,于是就把头摇的更加欢实。
“你看我说吧,那烟花巷柳你没去尝试过,所以嘴里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虚妄说的那么顺嘴。多招人烦啊!可这一到你自己爱吃的豆腐上,你不就又开始推三阻四了。说到底,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就跟我以前见的那些读书人似的虚头巴脑的!”
混混儿说着说着就开了话匣,越发的止不住了。
“不过你们跟那些读书人还是有些不一样,他们是明明自己想要可藏着掖着的偏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要。你们呢,你们是明明啥都不知道,啥都没尝试过就整天价喊自己不要。你们那佛祖我听说过,人家是真真儿的试过,到了还能说自己不要。嗨!要我说这才是真本事呢!你们这算个什么啊,我觉乎着就跟那吃不着葡萄的狐狸一个德行!”
混混儿拿来一杯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以前我小时候,街坊里有个读书读傻了的,天天嘴里念叨着什么鸟筑巢啊、老鼠喝水啊。(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家里边儿穷的紧,自己个儿还过得挺乐呵。可后来不知怎么着就被一个缺了心眼儿的富家姑娘看上了,死活要嫁给他。嘿!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读书的一进豪门那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偷着藏着自己置办的那些地啊、给大官儿送的那些个礼啊,嘿!就跟谁不知道似的!”
说到这儿,混混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不过啊,后来听说好像遭了些变故,就那读书的一个人活下来了,听邻居们闲言碎语的海扯,他好像是出家当和尚去了。”
小和尚又细问了问时间,又想起来自己以前听几个师伯随口说过的,估摸着好像就是师傅出家的时候……
想到这儿,小和尚就又想起来一茬儿。
“施主,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啊?寺里明明已经破败好多年了。”
“奥,我到山下一个和尚给我指的路,说起来,当时瞧着那和尚好像还有点眼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