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8小时疲惫的工作,合上电脑的那刻她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工作的胶水,紧绷绷地下班。
下班后她打开日程表,日程表上排了彩色的时间块,喝银耳莲子粥、跑步、买韩国酱料等等。她遵守给自己制定的行程,到美容院闭着眼享受美容师贴心柔软皮肤呵护,不过美容院似乎没有去胶水的服务。在此之前,她路过便利店,从大门进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依次是寿司、盖饭、馅饼、蛋糕、沙拉、关东煮、茶蛋、玉米和包子。转了两圈后春雨买了个包子,趁着站电梯的几秒吃了,晚饭算完成了。
出了美容院她在街边走走停停。在另一家便利店转了一圈,一样的食物,一样的白炽灯光。仰头看了眼头顶上方的韩国料理店,想起自己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和朋友进去吃了碗拌饭。在面包房里走了走,面包们安详得躺在各自的餐架上,色泽饱满,香味四溢。钱包里有足够的现金,她心态平稳得将面包们一一过目,像皇帝选妃将美女们顺次阅过——只要想,就能拥有。这是有钱了的大将风范。她两手抱胸,一只手握着发来的广告传单,像城管员将附近的食品店仔细检查了一遍。
心情跌落到低谷时,她的心里就会冒出很多奇怪的想法:想扔东西、想吃东西、想把牙杯换成瓷杯。上次是两年前男友的离开。她关上门和窗户,黑暗里胶水撒了一地,黏得她站不起来。钟表滴答响,偶尔楼下平台有打闹的孩子,和谐的世界里唯独不会有她的痕迹。妈妈的口头禅是“多开窗通风”可春雨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脚利落地关窗关门拉窗帘。
坐上车,她两眼望窗外,眨动的频率显著下降,脸上胶水越来越紧。车站还有等车的人,逛街的和下班回家的混在一起,心情好的和差的混在一起,男人和女人混在一起,不约而同望同一个方向。一位大婶风风火火从后门上,整辆车的闪光灯聚焦在她身上。春雨花了两秒扭头看了她一眼,再用两秒回来接着看窗外,共用时四秒。因为胶水让她扭头变得很困难。这个闪光灯创造价值的年代,像19世纪美国淘金热一样,人们争抢着头顶的闪光灯更大更耀眼。如果能让几千个人望向同一个地方,你就能赚钱。
坐公交的人都知道,看窗外的时候大脑可以是放空的。春雨没有。回家后要和男友视频,她不想讲述今天发生的事。一旦讲了就会变成你问我答的游戏。讲述一件事的时候,讲述者会再经历一遍,而听者提出的各种问题后,经历的各种细节都会被抠出来。好比吃了颗酸梅子,酸到你再也不想吃了,于是你说"我刚刚吃了颗酸梅子,酸死了。"此时口中再次泛起了酸。对方说“是嘛,哪种酸梅子?”你说“就是那种风干的话梅。”你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因为自己已经被酸折磨得没了生气。不料对方接着问”哪来的?什么牌子的?是不是因为放了很久所以酸?“十有八九你再也不想说话,还不如一开始不说的好。
工作后胶水越涂越厚,笑变成了奢侈的事。
她掏出一块钱坐了一站到家门口,于是感慨,有工作真好,有钱真好。可惜脸上的胶水让她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