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有个大哥哥,比我大十几岁。因在家排行老二,我们都叫他二哥哥。
一米八的个,长得英俊潇洒。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会想到他是农村里的人。若下地干活,也是草帽、护袖、手套齐上阵。遇到露水重的清晨,必须穿上雨衣雨裤。他一家人爱干净是出了名的。
早年十八九岁在镇上一个小工厂上班,遇见了一位镇上姑娘。两人一见钟情,便恋爱结婚生娃,水到渠成。
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嫂子呢也是干净到家的人。皮肤又白,任在农村日晒雨淋也还是脱不了那一层白净的皮肤。两口子恩恩爱爱,一儿一女。
在农村要想过上好日子,光有好看的皮囊或者光顾着好看的皮囊,都是行不通的。我们这个地区,一年四季都有活干,稻麦两季,棉花,菊花,土豆,玉米,蕃薯,大豆,几乎能叫上名的农作物都有。还要侍奉几亩中药材经济作物来增加收入。这样算来,村民得闲养息只在忙年过年时了。一年到头,倒也忙的乐乎乎的——农民不怕忙,只怕不忙。
但也有例外,比如二哥哥。
有一次听村民说,二哥哥开始做药材生意了。那时的二哥哥四十几岁吧,跟一位常年做药材生意的人合伙收药材,整天乘着一辆轻卡,穿行在每个村子里。
也不知道赚了没有,反正从那以后,二哥哥彻底告别了泥土和露水,行走在致富的大路上。他购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从我家门口呼啸而过。穿得西装笔挺,鞋子油光铮亮,还有那一丝不苟的头发,配以驰骋的摩托车,二哥哥很帅很帅了。
骑上摩托去镇里干嘛呢?听人说是去吃饭,陪人洗澡,在我们镇上最大的浴室“郁金香浴场”。
二哥哥到县城购置了一套音响,不外出的清晨或黄昏,在村人忙碌着服侍地里的庄稼时,二哥哥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得好远好远,越过田野,越过沟渠。
渐渐的,人们会听到两口子吵架声,摔东西声和二嫂的啜泣声。左邻右舍也不敢去劝,因为不多时,二嫂又笑容满满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有一次,二嫂到我家窜门,跟我母亲聊天。母亲在村里深受小媳妇们的青睐,最大的原因是一母亲不传话,有啥话到她这里就是终点;二是母亲读过书,会劝人。
我在房间里看书,耳朵却没闲着。只听二嫂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哭泣中,二嫂说:他在外面有个女的,做生意赚的一点钱全用在那个女的身上了。你看他潇洒呢,左邻右舍借的收药材资金还没还上。唉!
这次,母亲不知怎么劝了。关乎外面有女人,关乎资金窟窿,算不上小事了。如果是两口子拌嘴吵架,婆媳矛盾,都不在话下。母亲也深深叹了口气。
有一段时间,再见不到二哥哥骑着摩托潇洒而过的身影,二嫂也不知去向。他的家里只留下一个老母亲守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农村这堵漏风的墙。村里有个赤脚医生,有一次告诉了村人一个惊天秘密:二哥哥逃跑了!
原来,二哥哥跟村里大多数有点家底的人家借了资金,包括那个赤脚医生。不小的一笔钱呢,加上合伙做生意的那个人卷走了卖药材的钱,二哥哥彻底破产了。还不上借款,人家天天上门要债,没脸呆在村里了。
十几年过去了,村人再没见过二哥哥和二嫂。听说两口子在女儿所在城市打工,也罢,算是脱离了农活的脏和忙,怎么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了。
只是他年近九十的老母亲,独自一人守着家,让村人有点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