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有人都过的没有表现出来的好,我知道所有人都会有委屈的时候,都会有哭泣的时候。我知道。可我总觉得自己是最痛的那一个。
一个姑娘抱着自己的双腿,无助地瘫在冰冷的水泥路上。我从远处好奇地张望,看见她的脸上没有泪水。我想过去扶扶她,或者友好地问候一下。她始终低沉着头,似乎不在乎自己所在的地方,她不去看别人,所以我想,她也是不知道有很多人正看着她的吧。
她抱着自己,紧紧的,似乎要揉碎了自己一般,幸好她没有多出来的指甲,只是手背上一道道的划痕,虽不见血,却也不舍消退。
我看着她,只是看着,忍不住落下泪水。
那个姑娘,似曾相识?
她还曾来见过我,只是见面时却逃避着网络里像我倾诉的事情,若不是聊的够久,我是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她和虚拟里的她联系起来的。她开心的笑着,像个无知又有爱的孩子,充满了童趣。只是她也曾深夜里痛哭,不知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呐?我望着她欢笑的模样,忍不住悲伤起来。
性格真的是人生里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得到重视。这是她常常说起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暴打着奶奶,无缘无故。她很恐惧爷爷,甚至会在夜里因为一丁点响动而惊醒。父母在她读小学二年级时就外出了,做着辛苦的小生意。一年难得回家一次。她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年龄相差不大,所以奶奶一个人带两个小孩忙不过来,就把她给了爷爷照顾。白天基本都是奶奶,只是晚上睡觉,她就得去跟着爷爷。爷爷对家里的人都不怎么好,除了她,当宝似的疼。半夜吵闹着要吃的,爷爷也会去敲别人家的门给她买来。奶奶虽然疼她不及疼哥哥的多,吃喝拉撒却全是奶奶照顾着。她弄不明白是该爱奶奶多一点还是爷爷多一点?只是,爷爷,这个会对外人好,对家里人却有如仇恨一般的人,是这个世界上给她爱最多的人。后来,她长大了,28年,爷爷对她的始终如一。
母亲在她读高二时离家出走了。她恨她,恨她的不辞而别,恨她伤害了她爱的人。她的父亲,她像爱着唯一的亲人一般的爱他。亲情,爱情,友情,她的眼里只有他,不管这世是父女的身份还是什么,她知道,她生来爱她。甚至想她的母亲快点走,好把父亲还给她。
她高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外出了,做着老本行,一个很辛苦的小生意,做豆腐。哥哥也一起。父亲第一年很吃苦。后来,怎么变的,她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不间断的女人,麻将馆,饭馆,好像没有家的人。她想去劝告,可是想起深夜里痛哭的父亲,她不忍,至少他是快乐的,不管是有女人时,还是打牌时,又或者是和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吃饭时,他很高兴,这就够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本就不喜欢说话了,可是父亲把她丢在市场上,让她做着生意,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很想离开,可是又怕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突然不敢了。只是自己每天夜里忍忍的哭泣,这一刻,她被抛弃了。
父亲的眼里没有她了。
摊子卖的时候,还欠了别人很多钱。就这么,落魄的,回家了。
在家附近工作了一年左右,挣来的工资基本都给了婆婆。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还可以过好日子,可是婆婆年纪大了,父亲又没有能力管他们,让他们手里有点钱也会多一点底气。
哥哥从未给过他们钱,或许给,也只是过年回家的几百块,但是婆婆嘴里念叨最多的,还是哥哥。
哥哥到了婚娶的年龄,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钱。婆婆说,有个男孩可以入赘,带20万过来给我们做房子。她不经意的提起,我也只是不做回应。
我依旧打着工,挣点钱给他们用。爷爷看我闷在家里,整天心情不好,他知道我想出去,却又担心我,他知道我胆子小,所以偷偷给联系上的母亲打去了电话,希望她管管我。
母亲接走了我,陪她做了一年豆腐。另一年,又给我学了手艺,化妆美甲。她说,女孩子该有门手艺才好,不能跟她似的总做些辛苦的活。只是母亲不再是一个人,她找了个比她小几岁的叔叔。叔叔家的条件也很不好,可是对小孩极好,母亲说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可我怎么也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即使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但我有父亲,不是吗。即使他把没挣到钱怪罪于我,即使他懦弱,没性子,即使他贪玩,即使他脾气很差,即使他没担当,即使……但他是我的父亲啊,我曾深深爱着的人啊。
学化妆美甲耽误了半年,等到工作,挣的钱也极少,但我依旧会省下一些给家里的爷爷奶奶。觉得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是我应尽的义务。虽然哥哥一年在外不剩一分钱回家,等过年回家时,奶奶待他还是比待我好。我也甘之如饴。
奶奶总想把我放在身边,希望我找个近点的婆家。总说我应该帮帮哥哥。会跟我絮叨家里的开销,会跟我诉苦爷爷的不是,一大把年纪还找一个老太太。听她说起爷爷的不是,我应该恨的,可却是此生待我最好,一直不曾变过的人啊,我想爱,却又时时想起奶奶向我数落过的种种罪责。我越发恨那个家了。不成样子的房子,不成样子的家人。
不知是因为年龄的增长缘故还是如何,哥哥破天荒的想起省钱给家里的爷爷奶奶用,让别人带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回家。奶奶冲我提起时,乐的如一个吃了糖的孩子。
过年,我终于还是回到了那个我十分不愿回去的家。奶奶又向我提起哥哥给他们带钱回来用的事。她说,我不能用他的钱,我得给他存着,虽然他给我,但我怎么可能用他的钱呐,你说是不是?她这样问我。我没有说话,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喊叫:那我的怎么就可以用了呐?有什么不同吗?他要结婚需要钱,我也要结婚的啊,也是需要钱的啊?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很委屈。
我说我现在都舍不得买零食了。我把仅有的两千多块钱给她,她什么都没说,就接过去了。好像以前,很正常的事情。在我要走的那天,我又给她两百,她甚至连一句你可还有钱都不曾问。
想到这种‘理所应当’,我越发的委屈起来。终于,这个深夜,我抱着自己,狼狈的哭出声来。
她抬起深埋腿上的脸,冲我笑了笑。
如一种梦,她长的好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