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我们家屋后的空房子搬来了一对老夫妻,七十多岁了。因为两家离的很近,而且母亲为人和善,老夫妻性情温和,慈眉善目的,所以我们两家熟络的很。母亲唤老太太大娘,我们小一辈的唤她奶奶。
老两口很有福气,子孙成器,逢年过节老两口的屋里都是站不下人的,门口的小院子都被小辈的车子停的满满的。其实按说,这样的一对老夫妻,脾气温和,本分踏实,就算和儿子们一起住也是没人说二话的啊!后来才知道,老两口,是老来伴,五十多岁的时候才在一起的,老两口不乐意分开,在老太太的后代家住着,老爷爷不习惯,在老爷爷的后代家住着,老太太不习惯。两家的小辈一合计,就把老两口安排在了老太太闺女家的闲置房里。
老太太每天很早就和老爷爷推着小三轮去街头捡拾塑料瓶,废纸壳等,到了日头微灼热的时候,老两口又推着小三轮慢慢地踱步回来。他们的房子在一个微陡的小坡上,每次我和母亲在门口远远的看到老两口推着车子时,就会在门口等着他俩,然后帮着他们把车子给推上去,七十多岁的高龄,这个微陡的小坡,老两口推着车子也是很吃力的。
有一次,老两口推着小三轮到门口了,我们才看到,正准备撸袖子搭把手,就看到老太太坐在我们家门口母亲放在纳凉小棚里的木凳上,老爷爷眯着眼睛盯着老太太的脸端详着,母亲凑近了问:怎么着,大娘哪儿不舒服吗?老爷爷有点不开心地开口:这老太婆,都跟她说了别去马路那边,她非不听,她刚一过去,一辆推土车就开过去了,老太婆眼睛里都被沙子眯住了,现在知道不舒服了,气的我真不想给她吹!话音落,老爷爷嘴巴撅着凑到老太太的眼睛边,轻轻地吹着。一边吹着一边训着老太太。
老两口在院子里整理了片空地,养了两只狗,几只鸡,每次快到晚上的时候,老太太就拄着根棍子,顺着小坡往下趟,去呼唤她家的“小黄”和“小黑”。老爷爷就站在门口不放心地看着老太太,一边看一边着急地说:老太婆,你回来,晚上它们就知道回来了,你到哪去找啊!
某天,我们一家坐门口乘凉,老太太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母亲慌忙起身搀扶,问什么情况。老太太笑着摆摆手,没啥事,就昨晚上老头子给我洗脚,说我脚趾甲长了,就拿个指甲刀给我修指甲,没注意,挖到肉了。都跟他说了晚上灯光不好,明天修,他说闲着没事,非得给我修。
看着老太太逗趣的模样,似乎都能想象到平时严肃的老爷爷剪坏老太太趾甲那一瞬间的可爱表情。
去年年末我回家,没看到老两口,我就问母亲。母亲笑笑道:老爷子前不久生病了,他家里的几个小辈不放心在这边,给接回去养病了。老太太在家待的也不安心,前几天,天天一早搭公交往老爷子住院的地方跑,有一天,老太太家闺女晚上没找到老母亲,到处打电话,小辈们怕惊到了老爷子,就到医院去看着,结果在老爷子的病房门口看到,老太太蹲病床边给老爷子洗脚,几个小辈悄悄的离开了,然后老太太的闺女就收拾了几件衣服送到了医院,给老爷子病房里又安排了一张安静的床铺给老太太留宿在那。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老来相执手,病榻不相离。
我之前在一家设计工作室的时候,老板的父亲也有七十岁了,一个人在工作室的宿舍里住着,我一开始以为是孤家寡人一个,后来才知道,老两口六十六岁的时候,离婚了。我是大为吃惊的。老板娘说,她婆婆年轻的时候是从乡下到县城的,当年她公公家里条件已经很好了,所以婆婆为了一些原因,就嫁给了公公,结婚四五十年,没有一天的安静生活,婆婆为了让公公答应离婚,换了家里的门锁,扔了公公的衣物。离婚有四五年了,有公公的地方,婆婆是不会出现的。家宴,逢年过节聚餐,公公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碧叶飞落花独枝,无情笑叹他人痴。曾是比翼双飞鸟,如今纷落无人知。
少年青丝执手话,老来温粥燃晚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