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

有这样一种人,和我们一样,渴望爱人,以及被爱。他们来过我们的生命中,留下过淡淡痕迹,却又消失不见。没有多大的印象,以为一切都是成长中的必然,无理、嬉闹、伤害......多年后的相遇,却能逗弄思绪翻飞,忍不住埋怨自己,却又真挚地感谢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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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等一下——等一下——”,一阵嘹亮而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班车在县城通往乡镇的这条路上已经开了十几分钟,手表显示着13点20。风拍打着窗棂,“哗哗”作响;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唰唰”不绝。车外,早已是灰蒙蒙一片。

司机快速踩了急刹,车子便随之骤然停止。

“师傅,谢谢你哈,太感谢你了”,打开车门,一个娇小的身子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中等身材,清癯消瘦的形骨,黑黢黢的脸饱受激烈烈风的摧残,成了霜降衰色。怔忡好大一会儿,仍气喘吁吁不止。木讷地搜寻着空位,直到就近热心大妈人用手示意后,她才如梦初醒,悻悻地坐到了我旁边,最后一排左数第二个位置。脸上挂着笑,灿烂若桃花。

手忙脚乱地放置行李。许是用力过度,“吱——啦——”拉链条、撞瓶子、摔东西……的声音聒噪地响起。她用余光瞄着周围的人,留意着他(她)们的神情,厌烦、理解……等到整理好一切,她拿着手提包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位置上,小心翼翼地为刚才的举措道歉。纠结于无心之事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大多数回应平平,有的索性不予理会。像微风轻拂湖水,波澜不惊。

猛吸一口气,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左转身看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直至看到我的长相后,她却犹如彻底石化了一般,愣了很久,傻傻挤出了一句话:“你是**?”

听闻,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但她却没有接话。冷空气穿过玻璃窗缝隙,掠到脸颊,带来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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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就像色彩纷呈的调色板,随着不同的心境变换着相应的情绪。此刻,她不发一言,正襟危坐,眼睛不错眼珠地在我的脸上看着点什么——别人都看不见的一点什么。

“还记得我么?我——张文玉啊。”忽地,她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分贝。

室内温度终究要比外面暖和,她的脸慢慢恢复了常色。黝黑的面庞,斑点星罗棋布,眼睛鼓得老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只觉得眼熟,时光倒流至以前,那年那时那刻。

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叫张文玉的女生。她的皮肤比较黑,还有不少的斑点,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的不同。

事实上我也真的没怎么注意到她,她成绩平平,安分守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全班人在一夜之间,突然叫她“黑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名声就传到了其他班、其他年级。很快就有人带着自己在其他班的闺蜜,在其他年级的死党,一起叫她黑妹。大家不仅嫌弃的叫着,还不愿意碰她,以与她交朋友为耻辱,她的同桌强烈要求换位置,痛诉她有口臭、邋遢等等,各种不爽。辗转换了几次同桌,后来她被安排与我为“邻”。因为局势所迫,我偶有与她交谈。鲜有的几次对话,她却表现得兴奋异常。后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一些吃食,近乎讨好。这种小心翼翼的热情,让我感到难受。但在一次打赌失败后,我还是违心地将那张布满恶毒话语的纸条贴到了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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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着冷水,毫不留情地鞭挞起那些羸弱但却坚守枝头的树叶,整个世界像是掉进了宽旷无边的水里,被吞噬被概括被逆转被抹消,如同一场世界末日的消亡曲,驱散着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恶魔,努力嘲笑着一切。美丽像梦的虚幻消失不再,四周彻底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记忆的整个空间只剩下一个人。四周再也看不见人。就连视线也很模糊,看不见前方一点点,黑色的雨,如影随形地紧紧跟着。微抿的双唇,红红的眼睛以及慢慢汇集眼角的泪水……脸颊通红,眉毛皱起,小嘴喃喃着什么,却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愤怒,亦或者两者都有。

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天气由暴雨如注渐渐变得淅淅沥沥,最后终于彻底在大家的期盼声中戛然而止。这是夏季司空见惯的阵雨现象。

黑妹在离车站还有十几分钟的地方就下车了,在我原始的印象中,她家就在这一带。久别重逢的我,并没有所预料那般兴奋,不咸不淡地聊着阔别后的人生际遇,客气地拒绝热情去她家的邀请,礼貌性地道别……

现在的她,虽还会流露出那种胆怯羞赧的神色,但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步伐,察觉到她喜形于色,滔滔不绝讲家庭、孩子的琐事……年少时,那种无意捉弄她的负罪感似乎消失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下雨的缘故,停雨后的天空呈一种诡谲的深紫色,就像是抹上一层紫色妖姬的花液一般,浮绘在空中。它映透通彻着还没来得及消失掉的雾云,焕发出一股犹如童话世界般的梦幻系光芒。

我知道,这只是一场稀疏平常的雨,没几个人会记得,更不用提幼时 我们肆意招惹、伤痕累累的那个叫“黑妹”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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