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之后,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岁多的儿子还在身边玩耍,我背过身去,呜咽起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再怎么忍也忍不回去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给外公外婆打电话,但却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和外公外婆话家常最多的一次!我有两年多没见他们了,我想他们了,这种思念在一个个日子里,犹如潮水般涌来,愈来愈浓。我是河南南阳人,前年远嫁到湖北来凤,对外公外婆来说,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外孙女,从此就要远离自己身边,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时间都不能见一面,是多么的残忍!
我读高三那年,爸爸因为车祸去世,肇事司机逃逸,生活中的顶梁柱没了,我和弟弟两人又要读书,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部落在妈妈的身上,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了窘迫。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年过花甲的外公外婆依靠自己种的几亩薄田,承担起了我们一家三口的“食”!每过一段时间,外公就会开着他的老年三轮车,拖上几袋米和面带到我家。节假日去外公家玩的时候,他也总是两百三百的给我,我执意不要,但外公外婆总是说“孝敬我们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等你读书出来了,再孝敬我们也不迟。”记得有一次放假去外公家,恰逢玉米丰收,外公外婆把晒干的玉米装了几大口袋,拉到收粮食的地方卖掉,得了一千二百元钱,回家之后,外公抖动着他那布满老茧的双手,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卖玉米的钱,悉数给了我。这次我没有再“矫情”的说不要,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拒绝,外公总是有办法让我留下那些钱。我可以拒绝外公外婆给我的钱财,但我无法拒绝外公外婆那无价的情意!
去年过年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去看他们,为了表达心里的歉意,就给外公外婆买了衣服寄回去,收到衣服之后,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打来电话:“还是我孙女疼我们,那么远还念着我们这些老头子和老婆子,你也要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对了,一定要孝敬公婆,对人家都好点儿!”一件衣服让两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高兴的像个孩子!在我看来,这再寻常不过的一丝丝孝心,却让老人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每次打电话都要念上几遍:“哎呀,锋娃儿呀,以后再别给我们买衣服了,虽然你现在有工作能挣钱了,可孩子还要吃奶粉,你们房子也还没买,你要省着点花,攒些钱去县城买个房子!”每次听外公外婆这样说,我的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愧疚和难受,我丢下他们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生活,平时并不能给他们很好的陪伴和照顾,偶尔尽的一点点孝心,竟然会让他们如此念念不忘,我深深的感到,我为他们做的太少了!
最近全国气温都在下降,天气很冷,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穿上了厚棉衣棉鞋。我就寻思着,打电话叮嘱一下两位老人也注意保暖,照顾好身体!和两位老人通电话的时候,得知外公在给村里修安置房的挑水泥,外婆在捆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胯骨疼了好几天!我的心里揪得难受,老人家年纪大了,本该是快快乐乐、安度晚年的时候,却还是要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脏就不说了,都是农村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可伤身体呀!外公的背已经开始弯了,外婆的背也早就弯的不成样子了,他们其实并不能承受那种高强度的活,我真怕他们在这寒冷的冬天因为干活伤到自己!可外婆还在那边笑得像个孩子:“没事儿,锋娃儿,不用担心,趁我现在还干的动,我多拾点柴,等以后干不动了,才有柴可烧!”听到这里,我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不想让外婆误会我在婆家过得不好而担心。外公外婆养育了三个孩子,我妈,我舅和我姨。我妈每月工资只有一千多,勉强维持她和弟弟的生活,所以并不能帮上老人家什么忙,我舅一家已在千里之外的新疆定居,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我姨也常年在外打工,所以,生活中的琐事完全要靠两位老人自己解决。老人家晚年最需要家人陪伴,可儿女和孙女们一个个都不在身边,尽管如此,老人也并没有抱怨,只是念着今年过年能不能回去,他们想看看小重孙!思及大冷天还在外辛苦的外公外婆,同样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想着给他们一人买双防滑保暖的棉鞋,以保护他们不摔跤,不伤到自己,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也许这就是远嫁之人的悲哀,再怎么思念自己娘家的亲人,都只能埋在心底!
没想到,这次收到鞋子的外公外婆,他们的表现比上次给他们买衣服的时候还“夸张”,先是外公:“锋娃儿呀,鞋子爷爷收到了,我现在就试试……唉,怎么穿不上呢……哎呀,错了错了,拿错了……”原来外公外婆竟然激动的拿错了鞋子,难怪穿不上。本来我觉得,拿错鞋子都够夸张的了,没想到更夸张的还在后面呢!鞋子换过来了,只听到一阵希希索索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了外公的声音:“不行呀,还是穿不上呐。”我寻思,不可能呀,都是按照他们平时穿的码买的,怎么会小呢?这时,外婆说话了:“我鞋子里面塞有泡沫,你看下你鞋子里有没有。” “哦哦,泡沫忘了拿出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希希索索的声音,然后,电话那头又传来外公的声音:“锋娃儿呀,鞋子穿上很合适,很暖和,尤其是鞋底,好软,我……”外公话还没说完,外婆就抢过话头:“锋娃儿呀,这鞋子穿上又舒服又暖和,肯定很贵吧?”我说:“外婆,就一百多块钱,也不是多好的鞋,你老穿上暖和就行。”“哎呀,太贵了,太贵了……你心肠好,还给我们买鞋子,我们都还没给孩子买过什么呢,等你过年带孩子回来了,我也给孩子买衣服。谢谢锋娃儿,记得给你公婆也买,好好孝敬人家!”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外公外婆,憨厚而朴实,从来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的客套话,这次却因为外孙女给他们买的两双鞋,说话“客套”了起来。
说实话,他们说话越客气,我心里越难受,本来给他们买件衣服买双鞋子是做孙女的做的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我会想,假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可能不会嫁来这么远。虽然说姑娘家生来就是走出去的人,但是离开生活二十几年的地方,到一个完全陌生,谁都不认识,从此和家人、亲人、朋友相见两相难的地方去,是多么巨大的挑战!
我想念我亲爱的外公外婆,我希望在他们有生之年,能够尽自己所能,给他们多一点快乐!也祝愿全天下的老人,都能健康愉快地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