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屋门前,怀想着昔日一直属于这座老屋的色彩,恍惚间,我才察觉,屋里炕的角落里永远不会再有一个垂暮的老人安详的身影了。
想起曾经,你总会扬起一双已经枯草般的手轻轻摩挲我的额头和脸,手上因为饱经沧桑的生活长满了倒刺,有点剌脸;你总会静坐在门前废弃的石碾上,手里绣着好看的鞋垫亦或是纳着平整的鞋底,时不时抬头静静地微微一笑看我玩耍。你总会带我去田地里摘甜瓜,我倚在你身边,你倚在被夏日的风吹的哗啦啦响的大杨树下慈祥地帮啃甜瓜粘了一脸甜瓜籽的我拂去瓜籽。时间就这样流淌着。
我一直都觉得死亡这两个字永远不会那么容易的在我脑海中留下印记。可是原来死亡真的是上帝的铁布衫 ,除了时间,没有人能够躲过这一劫。我看见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睡着的你,面容安详,衣着还是跟你带我去赶集的时候穿的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你出殡这天,我将悲伤撒在那个月的田野里,灰蒙蒙的天空中夹杂着一些凉意。 铁锹不断挥动着,一抔抔黄土慢慢堆起。一阵风吹过,黄沙迷了我的双眼,卷了我的落寞,漫天飞舞,肆意疯狂。凌乱的发与迷漫的眼神让年幼的我变得那么不符合的苍凉,夹杂些许那时不该有的沧桑。这种情态的背后便是,再也没有人安详的坐在碾子上看我挥霍童年了,再也没有人与我一起端坐在杨树下啃夏天的甜味了,再也没有人教我那些古老的歌谣了:小白妮儿,要吃桃,桃有毛,要吃杏,杏又酸……
那时候,年幼的我只知道有个我最亲密的人向我暂时告别,只是去远方旅行,仅此而已。死亡是什么?我还不懂! 现在长大了,每每看到这两个可怕的字眼 ,恐惧便充斥着我的身心和我骨子里的每一处血液。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那个在你身边亲亲近近、和蔼可亲,一但离开她自己嘴边心里都牵挂并想念的人突然就摸不到也看不着了。
我想她了。很深很深的那种想念和思念,跟大海一样深……
我曾许下年幼的诺言,让全国每个角落都有我和她的足迹,我要陪她去看东边无际的大海,去看北边茫茫的草原,去看南边缭绕的山谷,去看西边无垠的大漠;去看马兰花,去登泰山,去看最美日出。呵,果然是年幼,不能称之为诺言,是儿时的玩笑话吧!如今我有能力实现这所有的一切了,风景尚在,而她却不在了,这一切也都成为泡影了,随她去了……
我一直等候,等候着,揽着她的臂膀去看朝阳,牵着她的手去看斜晖,拥着她去看格桑花,与她并肩踩在细细的沙滩上数浪花……就算在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后……也想要实现……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容易伤感,容易落泪,容易寄托在文字上,被别人称作是矫情,可是只有文字才不痛不痒不悲不喜,痛的是我的心,悲的是我的灵魂。
我依旧在这条没有尽头的思念之河摆渡、摆渡。多年之后,我再承诺,再等候,这条思念的河是否还是我一个人用寂寞的桨来来去去,来打捞你未归的蹵音?
隐忍顽童
2017.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