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前最担心的就是作息不一致。在广州,基本上都是晚上十二点才睡,赶在十一点前就已经是破天荒了。而在家里, 9点多他们就已经全睡了,偶尔晚上打个麻将到了十一点,都会大呼不能打夜牌,伤神啊。神奇的是,回家的第一天九点不到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五点多小侄女准备上学才醒来。
乡里的夜很静,天黑下来,大家都回屋休息了,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这时候青蛙们就从这块地跳出来,穿过马路,蹦进另一块地里,去找它的小伙伴,可能是一起商量旅游去吧。马路上没有装路灯,晚上的光照全靠月光和从窗户中洒出的晕黄的灯光。到八点多近九点,连灯也都陆续的被关掉了,蛙叫和虫鸣愈发的热闹,夜就更静了。我在这样的夜里长大,现在又回到这样的夜里。
早晨,是被燕子的叫醒的。“不七你的谷,不七你的米,只到你的屋里窝趴屎”这是燕子的叫声。小时候,爷爷总会逗我们,说燕子会说话,让我们听燕子在说什么。他告诉我们,燕子选择一户人家落窝之后,就会给人说,不吃你的谷,不吃你的米,只到你的屋里拉一泡屎。我们家有一窝燕子,老妈嫌弃它们在家里拉屎脏,每年它们迁走之后,妈妈就会将它们的窝捣毁。但来年开春,它们又会飞回来,衔泥做新窝。妈妈无法,只能在它们的窝下用盒子接着,让它们在家里拉一泡屎。
拍照的时候燕子们还没有回家,左边还残留着去年它们窝的痕迹。现在燕子们已经是一家五口了,燕妈妈孵出来了三只小燕子。这几天它们已经学会了飞翔,跟着燕爸爸和燕妈妈出去觅食了。小燕子们长大后窝就不够睡了,燕子妈妈和爸爸晚上就会站在灯管上睡觉。过几天燕爸爸和燕妈妈就应该要给小燕子们再做一个窝了。这件事告诉我们,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动物界,房子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清早的风吹得人特别舒服,夹着露水的凉意,裹着枣花的淡香,一把躺椅,大半天就过去了。和朋友聊起我家的时候,总喜欢借用大文豪的描述“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两棵枣树,一棵是我家的,一棵是隔壁邻居的 。还有两棵杉树,从我记事起杉树就这么大。之前很多棵杉树,后来砍了就只剩下这两棵了。小时候总喜欢在两棵树之间系一根绳子荡秋千。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条蛇从树上掉了下来,吓死宝宝了。
下午,妈妈他们会赶着下凉,去虾田喂虾。小朋友们这时候也放学回家了,吃完饭,“斗地主式”的做完作业,就开始撒欢儿的玩。门前的水泥地上被他们用彩色粉笔画了一地的图画,然后一起分享画里的故事。我小时候门前都是泥巴,天气好的时候,泥巴干是沙状的,我们喜欢用沙堆小坟包,埋些虫、鸟的尸体,给它们办一场风光的葬礼;或者捡些蚂蚁多的地方,用手将细沙一点一点的漏下,口里喊着“下雨啦”把蚂蚁一点一点埋住后再看蚂蚁挣扎着爬出来;再或者在蚂蚁搬食物的时候用一块大泥巴将蚂蚁的路堵住,看它能不能爬的过去。小蚂蚁总是能够突破我给它们设置的障碍。以前有很多蚂蚁和虫,现在多了一些彩色的故事。
田野是孩子们天然的乐园。小时候回到家总是先赶完作业,抓紧时间去玩,钓龙虾啊,爬树啊,摘野果、挖野菜,过家家啊,时间总是很少,不够玩。现在,小侄女们也是喜欢到跟着出去玩。有时候会跑到虾田吵着爷爷要划船,喂虾。将小龙虾起起来之后,他们会挑选和评比最大的小龙虾,给它一个光荣的称号“大佬龙”。总是,评出一个佬龙后,立马又有一个新佬龙出现,再争吵着到底应该把佬龙的称号给谁。
虾田的旁边有两颗桑树,这个季节正值桑葚成熟。摘桑葚的时候一定要看准了,要摘那些全部都变成紫黑色的,挂在树上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的。有些桑葚看着已经是紫黑色了,但是靠着蒂的那头还是紫色的,这样的桑葚吃在嘴里就会有些酸。小朋友们爱甜,吃到这样的桑葚总是会“呸呸呸,酸死我了”。她们吃一个就会分享一下“嗯,这个是甜的,这个是酸的”。吃完后嘴上和手上全部都被染上了色,小戏精们就开始演了,“我中毒了!,快救救我!”。前两天在网上查桑葚的行情,看到有过网友提的问题“我买的桑葚掉色,不知道正常不正常”。看到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担心以后的孩子也会问出类似的问题。我担心不是认不认识某种植物或者是动物,而是害怕以后的孩子会越来越远离自然,再也没有这么多的机会在自然里奔跑了。
从爸爸那一辈开始,村子里就不断有人外出打工,后来就在外地定居了。现在,村里年轻的一辈也基本上都在城里买了房子。村里的房屋越来越少,不知道百年之后,我们将以怎样的方式守护这片土地,是否还会有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