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第十一章 那段艰难的日子
前情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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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九国也刚刚从混乱中平息,还有些不停冒头的小动乱,但也正是各大势力重新翻牌充入新鲜血液的时候。宋国国弱,如今除了要挑选贤臣能将撑起国家庞大的框架充盈其血肉,富强起来,也急需派谴值得信任的能人到各国潜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宋国国力尚未恢复,需要人深入他国各个阶层,及时地传达回来各国消息,以抢占一缕先机。当然,这么做也有在各国培养势力的目的,一旦有什么异动或转机,亦可远程指挥暗线迅速行动,牵一发动全身。
而裴清麟,正是要被派往他国潜伏、地培养宋国势力的人选之一。
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国家,正是几乎与宋国在一条对角线上的赵国。
这两年的动荡不安,写在史书上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话。现实,却比文字要残酷的多。
内乱爆发初期就十分暴烈。
皇朝各诸侯手上的兵力都不多,混乱频发之际,根本没办法平息,反而因此折了许多人手。难得有翻身成龙的机会,底下有野心的官员纷纷圈地自立为王,各种威逼利诱手段迭出,百姓们被迫辛苦劳役,食不果腹。加之,这些官员大多对“王土”之外的流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甚者以屠杀流民为乐。许多百姓们望着“王土”之外遍地腐尸敢怒不敢言,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变成其中的一具尸体。
有人不服这样的憋屈,突然暴起落草为寇,也有不少有勇有谋的骁勇之士,不再被动观望忍耐,发动乡民组成义军,揭竿而起横扫众多暴政的伪王甚至诸侯,试图重建秩序与公道。
社稷倾颓,武林也不得安生,特别是邪恶一方以及半灰不白的帮派更是趁机作乱,用阴险的手段笼络大批伪王,暗中操控,大有建立黑暗之国的气势。白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时间众多武林高手纷纷现世,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这是一段万分黑暗的时期。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各方势力争斗不息,凶猛地互相割据吞并,今日还能接受庇护暂且容身的土地,转瞬间就成了另一方势力的地方,修罗地狱一般的屠杀掠夺场景屡见不鲜。最后,渐渐只剩下最有实力的几方势力仍在打个你死我活。
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那座小院太过显眼,秦涟漪在察觉附近走动的流民渐渐多了起来时,就让护卫们紧锁院门,又找来许多重物把院门堵上。她打扫了院子里的地窖,让人轻声把一些日常用的物品搬进去,又储备了些耐放的粮食,一听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带着大家躲进地窖里去。
一开始秦涟漪这样做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没想到后来还真的有流寇试图翻进来过,幸好这小院本就是为了应对不同寻常的危机而建的,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院墙还是很高很厚的,贼人见进不去,很快就离开了,不过这个地方到底是不安全了。
之后又度过了几次有惊无险的危机。有一次一帮山匪在离院子比较远的地方追杀一辆载着一家四口奔向城内的马车,血溅当场。裴父裴母被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还是秦涟漪深夜带着几个护卫悄悄地摸过去,忍着恶心和惊恐帮他们把尸体收殓了。
秦涵一向活泼爱笑的脸也染上了愁容。他看着姐姐日夜操劳消瘦疲惫的身影,又打起精神来宽慰二老、帮些力所能及的活。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悔恨,为什么自己懂的那么少。在姐姐身边当了十几年十指不碰阳春水的大少爷,本以为终于长大了,可以让姐姐不用再为他操心那么多了,没想到在这种危险关头,反而也要靠着姐姐来养。秦涵不知道第几次尝试自己来洗衣服刷马桶做饭,最终还是做得不伦不类的,十分挫败。
这样的生活虽然比较辛苦,但是比起外面生死不定的许多百姓已经好上太多了。期间,裴家数次派人来送米粮,但也间或有一两个月,送粮的马车始终不见踪影,恐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听来送粮的人说,在众多世家的襄助下,国主已经渐渐镇压暴乱收复失地,甚至把国土向外延伸,但是死的人可不少,路上的尸体埋都不够地方埋,只能堆在离城稍远的山沟沟里,简直恶臭千里。
雪上加霜的是,全皇朝陷入内乱之后一个月左右,瘟疫渐渐蔓延了开来。
秦涟漪他们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远,人烟稀少,并未感染瘟疫。可在许多地方,瘟疫已悄然肆虐开来。清源城内人口密集,更是瘟疫横行。有段时间清源城更是全面封城,只许出不许进。
秦涟漪他们又是好几个月没有城内的消息,每次都随着粮车寄来的信也跟着断了好几个月,让他们都十分忧心裴清麟的处境。
他们省着吃喝,一直在这高高的院墙里挨了将近一年多,才终于等到了裴清麟的归来。
此时,宋国国主已经统一了宋国所在的这一小块陆地,国内疫情也已经初步稳定下来了。裴清麟一路陪着他们回到清源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门,他们满目苍茫,直到回到了裴府正门口,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潸然泪下。
时隔一年多将近两年,他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
谁成想,几个月后,他们久久未见的儿子、她牵肠挂肚的爱侣,竟又要抛下他们,离乡远去,归期不定。
《无关风月》第十二章 迟来的婚礼
秦涟漪被接回来后,怀着近乡情怯的心情在秦涵和裴清麟的陪伴下回了一趟秦府和成亲用的新房。
裴府、秦府、新房这三个地方,裴清麟都有派人守护。但在当时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什么都是防不胜防的。不得不说,秦涟漪他们能够平安地在山林中的一个小小宅院里度过了一年多的光阴,无论是地点和防御布置上还是在运气上都是极佳的。
秦涟漪望着秦家有些破败的院墙和明显受到了贼人光顾的外院,心情有些复杂。幸好,内院被偷盗破坏的不多。
只不过,现在世道还没到太平安康的时候,安全起见,至少接下来几年,他们还是要跟裴家人住在一起。
秦涟漪不忍再看,连忙让裴母派给她的几个侍女帮忙把东西都规整放好,也不留什么在外面摆着了,让屋子就这么空荡荡的。她则亲自收拾了些需要带到裴家的东西,转身走出了秦府。
“涟漪,不要难过。”裴清麟看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上前一步把她搂进怀里。
秦涟漪安静地被搂着,也不说话。
这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当初父母双亡,秦家长辈想要把他们带走,他们都没放弃这里。如今,这里变成了这般破败的模样,哪能不触景伤情。
不一会儿,秦涵也拿着个包袱过来了,他抿着嘴唇,看了他们一眼,又默默地低了头。
“小涵,过来。”秦涟漪轻轻推开裴清麟,把自家弟弟抱在怀里,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有姐姐在,有你清麟哥在,就还有家。”
秦涵抬头看了看他姐姐,又看了看裴清麟,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他们没有在秦家呆多久,就回到了他们原先布置的新房。
刚乱起来的时候,这里刚刚布置妥帖,什么都是新的,如今一看,却比秦府更显凄凉。
门口挂着的牌匾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要掉不掉的。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里面曾经满目的大红色,都腐蚀得褪了色,只剩残败无力的灰白。原本精心修剪的树木花草肆意生长,野草野花都没过了脚踝。无人清扫的落叶堆积腐化,随风而动,发出阵阵霉味。
秦涟漪伸手划过窗上残破的红双喜,像是在触碰一个碎了一地的梦。
这里是她曾经满心甜蜜地精心布置的家呀。
她要寄托一生的地方。
就这么死去,只留下一具残破的躯壳。
秦涟漪闭上双眼,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裴清麟默默给她温暖的手。
看着裴清麟怜惜的双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只要小涵还在,他们就还有希望。
回到裴府,裴父裴母看见他们沉默的样子,心疼坏了,吃饭的时候使劲给三个孩子夹菜。
裴清麟他们三个看见头上已经灰白了大半的二老为了他们几个小辈操心,都连忙打起精神来。
外面的情况比起皇朝大内乱开始前还是有点乱,出入都必须带点防身的东西多加警惕。就这样,经历过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的老百姓们都已经很知足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秦涟漪和裴清麟迟来的婚礼终于在重新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新房里操办了起来。
他们试图联络离清源城有些远的秦家本家,那边却久久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他们裴家一样分散护着出城避难去了。于是,只请了些还在清源城附近的亲戚朋友们,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初被保护着出城避难而生还下来的裴家人。
没有满院的大红绸,没有太多的珍馐佳肴,没有满堂的宾客,只有间或贴在门窗上的红双喜,只有案上两支喜庆的大红烛,只有两身时常拿出来摩挲得微微发旧的喜服,秦涟漪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从秦家嫁到了裴家。
拜过堂后,裴清麟在秦涵的陪伴下拎着酒杯满面笑容地轮桌敬酒,经此大难,难得碰上这样喜庆的事,从清源城附近赶来的宾客们似是要刷尽晦气沾满喜气一般使劲地给裴清麟灌酒,连陪在他身边的秦涵也不放过。喝到最后,裴清麟脚下都已经打飘了。再一看秦涵,早就醉倒在桌旁起不来了。
饿着肚子坐在一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旁等着丈夫的秦涟漪,就这样被一群宾客当头抛过来一个醉汉,稀里糊涂地在媒人的协助下完成了挑喜帕、喝交杯酒、合髻等仪式,又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做了些用嘴咬苹果取筷子之类的闹洞房游戏,最后才清净了下来,只剩下小夫妻俩。
秦涟漪一身大红喜服,少有地掐着腰,站在床前瞪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清麟,突然很想把他丢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