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怎么写?(缩龙成寸展乾坤)

读大学时迷上文学创作,诗歌、散文甚至剧本都写过一些,有段时间还对小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这种体裁还真不是一般作者能驾驭得了的。首先是篇幅极短,大多不过千字左右,从体量上相当考验作者的文字水平;其次是情节的起承转合十分讲究,尤其靠故事来吸引人,玩不得花架子;最后还要作者有相当的生活阅历,练就一双慧眼,才能捕捉住生活中一个个精彩生动的细节定格在文字里。于是,知难而退的我很快便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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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朋友推荐了本小小说选集《车开花香》给我,信手翻到其中一文,名为《品画》,讲的是古玩赏鉴方面的故事,刚好我对这方面有点小兴趣,于是津津有味地看下来,读完后忍不住要为作者点个赞。小说开门见山,文字精炼:

画而优则仕的领导喜画。工作再忙再累,也要抽空去画廊品画。
领导常去的画廊不大,却有仙则名,常有真迹品赏。
一日,画廊老板约请领导到画廊品赏白石老人的《荷花蜻蜓图》。

不到百字便将主要人物和故事起因交代清楚,无一废话,称得上是惜墨如金。接下来的故事如抽丝剥茧、层层推进:

1、领导在画廊看到藏友寄存的齐白石画作《荷花蜻蜓图》,欣赏不已,却难辨真伪。

2、一日,画廊老板请领导和鉴画大师齐来品画。

3、鉴画大师根据这幅署名齐白石的画因落款的“石”是方形口而认定这是一幅高仿赝品。

4、藏友欲撕去画作却被领导阻止,一番推让,领导以500元买下这幅高仿赝品。

5、藏友与领导因此成为了朋友,在领导的呵护下,全方位发展,几年间便成了本城的风云人物。

而在小说的最后,作者不动声色的写道:那日回家品画,领导对着《荷花蜻蜓图》的落款“九十三岁白石”,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在这个不到两千字的小小说故事中,作者字里行间写的是品画、鉴画、买画,其实戳穿的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行贿过程和腐败事件,读来真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再一看本文的写作时间是2013年6月,那时正值国内的艺术品拍卖空前繁荣,古玩市场遍地开花,等到2016底我陪朋友去逛广州古玩城时,发现已是生意萧条、好景不再,问起一个认识的老板怎么生意这么差,对方说现在反腐反得厉害,以前花大钱买古玩送礼的那帮家伙都不敢来了。世道变迁,话中可为印证。

看书看得兴起,于是花半天时间一口气读完了,书中有十余篇小小说称得上是佳作,读来如嚼橄榄,余味无穷。而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海岛英雄》一文。故事讲的是记者去采访公安系统的一位先进人物陆元,组织上派他负责三个远离大陆的海岛的治安,每年回大陆住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二十天,他一干就是二十年,从无怨言。记者实地体验了海岛的荒凉和海上行走的艰辛,对陆元平凡中的坚守,有了更深的理解,回去后,一气呵成了长篇通讯《海岛英雄》。不料,文章未见报,噩耗先至:陆元劳累过度,英年早逝。追悼会后,公安系统立即启动程序为陆元申报各种荣誉称号。

故事如果在这里结束,似乎也就平平无奇,但小小说的精髓就在这里:悬念决定成败!果然,最后出现了“欧·亨利式的结尾”:

陆元“头七”那天,几个海岛上的中年妇女跑到陆元的家里——她们声称是陆元的相好,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就是要来见陆元最后一面。面见不上了,有的号啕大哭,有的失魂落魄……据这些中年妇女讲,在海岛上寂寞了,他们就在一起耍,最长的一个说跟了陆元十五年。最后,为陆元申报的各种荣誉没了,已经排好版的长篇通讯也被撤了下来。只有记者常常重温自己写的长篇通讯《海岛英雄》……

从上述两篇作品不难看出,作者韦名深谙小小说写作之妙,一是行文短小精悍,缩龙成寸;二是内容管中窥豹,以小见大;三是结尾出人意料,余音绕梁。可以说,韦名真正驾驭了小小说这匹不羁的烈马,一如金庸笔下的郭靖,降服了野性难驯的汗血宝马,等待他的是可以跃马扬鞭、弯弓射雕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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