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教练小工具4：济公的药丸

看过《济公传》的朋友，估计都会记得济公和尚有一方妙药，叫做伸腿瞪眼丸，其实是他老人家从身上搓出来的泥垢。病人吃了，还真管用。

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庄子∙逍遥游》上说：

藐姑射yè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 ，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í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这段文字很美，但是一经翻译就味道全无了，大致意思是：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姑射山，山上住着一位神仙，她的肌肤如冰雪，体态如少女。她吸风饮露（不像我们人类什么都吃）。她出行也不要乘飞机坐高铁，扯一片云彩就飘走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她只是慈悲地看着我们，就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

这样的仙人啊，这样的德行啊，与宇宙万物为一，哪里还会在意人世间的蝇营狗苟呢。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她，滔天洪水不能淹没她，漫天大火她也不感到灼热。她的洗澡水（尘垢粃糠），都能够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她怎么会跟我们一般见识呢！

什么样的人不怕水淹火烧？佛教说末劫有大三灾，火灾烧到初禅天，水灾淹到二禅天，风灾吹坏三禅天，只有到了四禅天才免除这三灾，藐姑射山应当是在四禅天了，这里的天人不是蛋白质做的，是光音身，就好比舞台上的激光3D影像，所以水火风灾都奈何不了她。

什么是“尘垢粃糠”？老子在《道德经》上说：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

在老子的眼里，德是道的尘垢粃糠，仁是德的尘垢粃糠，依次类推，一级级递弱代偿。人世间追逐的，都是神仙鄙弃不要的，庄子称之为“天之小人，人之君子”。

您大概会想，仙人的洗澡水，大约也是香的。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这样的妙人儿，她的表皮细胞，我也愿意吃啊，就像贾宝玉喜欢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那样。

问题是仙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妙人儿在姑射山上是这样子，在你面前就不是这样子了。在姑射山上现的是报身，是她自己的功德修来的。在你面前现的是化身，是你的业力感召来的。佛眼看众生，众生皆是佛；凡夫心量狭小，有幸遇到佛菩萨，你看到的也是济颠和尚那个邋遢相，他从怀里摸出一颗伸腿瞪眼丸，你吃不吃？

据说密宗有个修法，自己的洗澡水要喝三口才能倒掉。其实脏不脏都是人的观念，世界本来不垢不净。

梁武帝时代，四川有一位得道的高僧，叫做宝香禅师。他四川住了很多年，也以种种方便法劝大家断恶修善。当地风俗，每逢祭祀必杀生。法师年年苦苦劝他们不要杀生，没人听他的。不但没人听，反而讥笑他。法师非常难过。

京城有位宝志禅师，也是一位得道高僧。有一天，四川一位居士来拜见禅师，禅师问：“四川的香贵不贵？”居士以为问的是香料价钱，回答说：“四川的香很贱。”宝志公说：“既然贱，为什么不走？”居士一脸茫然。

过几天居士回到四川，见宝香禅师。禅师问他：“宝志公说了些什么话？”居士说：“他问我四川的香贵不贵，我回答很贱。宝志公说：既然贱，为什么不走？我听不懂。”宝香禅师听了点点头。

过了几天，又有一个法会，民众依然大开杀戒。宝香禅师这一天跟往日不一样，他在寺院门口挖了很大的坑，像池塘一样，里面灌水。他也参加祭祀法会，也跟著吃鱼吃肉。以前劝他们不要杀生，今天跟他们一起吃鱼吃肉，众人觉得很稀奇。

吃完之后，禅师走到坑旁，一张口，吃下的鱼都是活的，吐出来在水里游。吃下的鸡鸭，一个个都是活的。神通一现，大家都看呆了。吐完之后，禅师站著往生了。

都说贵人难遇，其实是贵人就在你身边，你不认得罢了。

慈航本是渡人舟，怎奈众生不上船。

其实也不用那么费劲去辨认谁是贵人，谁不是贵人，普贤菩萨教了我们一个简便的法子，叫做“礼敬诸佛”。

普贤菩萨十大行愿：

一者、礼敬诸佛。

二者、称赞如来。

三者、广修供养。

四者、忏悔业障。

五者、随喜功德。

六者、请转法轮。

七者、请佛住世。

八者、常随佛学。

九者、恒顺众生。

十者、普皆回向。

诸佛是谁？不仅是过去佛，也包括未来佛；不仅是果地佛，也包括因地佛；不仅是佛的正报，也包括佛的依报。总之，对我来说，世间的一切人和事，都是佛身显现，都保持礼敬的态度就对了。

你会问，坏人也要礼敬吗？当然喽，敬而远之。

这就是孔子说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

老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好了，故事说完了，如何在生活中应用呢？很简单。

Step 0，当感觉到别人冒犯我时，特别是当我觉得错在对方，怒火中烧时，

Step 1，停顿，

Step 2，尝试把对方的“冒犯”理解为济公的药丸，想象对方是济公和尚，来治我的病的，

Step 3，反省一下，这个药丸是治我什么病的呢？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观世音菩萨说，当以何身得度，即现何身而为说法。焉知对面那位不是观世音菩萨来度化我的呢？

《指月录》卷二，记载了文殊菩萨让善财童子采药的故事：

“文殊菩萨一日令善财采药，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遍观大地，无不是药。却来白曰：无有不是药者。殊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草，度与文殊。殊接得示众曰：此药能杀人，亦能活人。”

是的，对面这个人给你的药丸，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活人，就看你怎么用了。用好了，智慧增长；用不好，伸腿瞪眼。

你可能会说，我没病，干嘛吃药？

六祖慧能大师说，

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

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

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

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

你要是真没病，为什么有人给你上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