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别 李白

2020-5-21

【原文】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我纵言之将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雷凭凭兮欲吼怒。尧舜当之亦禅禹。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云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阅读点滴】

李白的一颗赤子之心

《尚书•尧典》记载：尧帝高寿，在位70年之时，想将君位传授给下面的大臣。大臣们认为自己德行不配帝位，于是推荐了虞舜，认为他是瞎子的儿子，后母待他也很恶劣，同父异母的弟弟象傲慢不友好，但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孝顺父母，爱护弟弟，这样有德行的人能够治理好天下。尧帝为了考验虞舜，于是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了虞舜。

《尚书•舜典》“舜生三十征庸（召用），三十在位（摂帝位30年），五十载（执政），陟方乃死（升天而逝）。”传说则是舜南巡之时死于苍梧山，娥皇和女英听闻之后，赶往苍梧山，结果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几千年来笼罩着一层悲伤之情，留下无数诗歌，屈原的《湘君》，李白的《远别离》就是其中之一。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首句破题，将二妃的故事呈现出来。匆匆忙忙赶赴到洞庭之南，潇湘之浦，面对湘江，生离死别之苦，犹如湖水、江水万里之深，人人痛心。

潇湘笼罩着哀愁，人们心里抹上了悲伤。“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太阳黯淡无光，阴云隐晦上空，猩猩在烟雨中哭泣，鬼魅在阴雨中长啸。唉，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人微言轻，于事无补啊。老天爷恐怕也照不到我的忠诚吧，说多了还会惹得雷公发出轰隆隆的怒吼。

这一段应有所指，日在古代一般指君王，典型的就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因而此句暗喻君王昏寐，权臣当道，太阳光暗淡，阴云隐晦上空（云，比喻权臣）。所以李白以第一人称发出了皇上恐怕看不到我的忠诚，权臣们知道了还会发出雷霆之怒。

“尧舜当之亦禅禹。”这是尧禅位给舜，舜禅位给禹的故事，李白道古稽今。“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这两句突兀，尧舜禅位古来就是人们交口称赞的圣贤之举，突如其来的这么两句，君王失去贤臣，犹如龙变成了鱼；权臣获得了权力，就像老鼠变成老虎。权力真是有魅力无穷啊。“或云尧幽囚，舜野死。”据说《竹书纪年》记载的就是舜幽禁了尧。这两句才是李白认为的尧舜禅让的真相，尧帝失去了权力，被悄悄地软禁起来了；舜在巡行南方之时（当时天子每5年巡行天下，春天巡行东方，夏天巡行南方），死在了巡行之中。正常死亡吗？“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苍梧山，在今湖南宁远县南。因九个山峰连绵相似，不易分别，故名九疑山，相传舜死葬于此；传说舜有两个瞳仁，故称重瞳。舜的孤坟在哪儿呢？天子死亡，应有天子的葬礼，结果却是“孤坟”，只能是非正常死亡了，由此推测，二妃估计也非正常溺亡了。“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帝子就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二妃赶到潇湘，恸哭于荫荫如云的绿竹间，哭声随风远逝，逐渐无声无息。

“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这两句大约是承接“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的问句，无法找到舜的孤坟，只能望向苍梧山深处恸哭，泪洒竹林，两个弱女子的无助心态悄然呈现。“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感觉这一句化用了《乐府•上邪》“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是《上邪》用了一组绝无可能的事情，比喻爱情的忠贞不渝。李白的两句则是讲述二妃因爱恋、哀悼死者，恸哭后泪洒竹林，泪水凝集于竹上，形成湘妃竹的斑点，只有在苍梧山崩、湘水断流的情况下，斑点才会消失，比喻二妃痛有多深。

天宝十一年，李白曾北游幽燕，目睹安禄山的气焰熏天，他已开始预感到祸乱即将发生，人微言轻，只能借助自己诗仙的名气，留下一首诗歌，看看“皇穹”能否照见他的忠诚。只可惜，预感后来成为了现实，李白一语中的，成了现在人们常说的“乌鸦嘴”。

清王夫之云：“《远别离》，通篇乐府，一字不入古诗，如一匹蜀锦，中间故不容一尺吴练。”诗以比兴的手法，借神话故事将自己的忧心寓于其中，忠心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