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由于工作单位远,一个月回家两次,喜欢花草和动物的自己现在是不敢奢望养毛孩子了,花草也只敢养顽强,自己会奋斗的花草。
当然自己养花是宁缺毋滥,其中龙骨的来历更是沉重。
有人不喜欢听苦难,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苦难中活过。当你是一株高贵的盆栽时,你永远无法解读一棵野草的生活。
我对文字的热爱是因为在苦难的岁月里它慰藉了我的心。我不属于苦难,但苦难让我明白活着的重大意义。
爱人的生母在他不到九岁的时候就因病匆匆离世。家公一个男人带着爱人和小姑艰难度日,直到爱人和小姑都考了大学,才和现在的家婆重组家庭。
在从八岁多到二十岁的十几年的岁月里,爱人的大姑成了这个苦难家庭主要的温暖。
大姑是家里的长姐,她少时读书刻苦努力,以优异的成绩考取省公安厅秘书处,后来遇到当地政府工作的姑父,有了两儿一女,为了能长期照顾孩子们,姑父求人把大姑的工作调往当地一所医院。
由于有大姑的照顾,家公也被在大姑所在的家属楼里分到一套两室一厅,房子有了着落,家公要上班,爱人和小姑经常去同院的大姑家吃饭,从小失去母亲的一对兄妹很招大姑心疼。在生活起居上,在精神世界里大姑都给了他们不可磨灭的照顾,他俩都很努力,都奋发有为,考取大学,自立自强,有了自己的工作。
在我和爱人照了婚纱照,准备结婚时,大姑非常开心,自己唯一的侄儿要完婚了。结婚后大姑经常步行很远来看我们,有时我俩不在,大姑宁愿步行着返回去,也不给我们打电话,怕影响我们工作。
后来我才知道,大姑的女儿离婚,为了女儿,大姑又在医院申请了住房,表姐带着脑瘫儿子又回来娘家,照顾脑瘫外孙成了退休后大姑的生活。
一个书写漂亮,办事利落的女干部,在自己退休后还带糖尿病的身躯照顾一个脑瘫的儿童。她没有怨言,默默承受。有时表姐工作上有不顺心,还要有些脾气,大姑只会无声走开。
我们结婚后,过年去给大姑拜年,大姑每年都会给我红包。这是活了半生的我唯一得到孩子一样的宠爱,红包不大,但我的心暖融融的。
大姑经常慈爱地给我讲这个家里过去的事情,告诉我,人在苦难中要学会自我勉励。还嘱咐我不要沾染市井气,读过书的人要有雅量,只要知道尽最大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别人怎么评价不重要。
小外孙越来越高大,仿佛还有了其他症状,比如叛逆,不吃饭,打人等,大姑瘦弱的身躯哪能左右他日趋强壮的躯体,喂饭,喂水也没有过去顺畅了,大姑越来越累。
我过去看大姑,大姑每次都很平和,从容不迫地做着家务,没有流露出一点疲倦,反倒嘱咐我照顾好身体,可是我是一个去看望她的晚辈啊。应该注意身体的应该是大姑,应该嘱咐的不应该是我吗?
由于爱人忙,她把对侄儿的关爱都转移到我身上,可能是我经常陪她说话,经常看望她的原因吧,我对大姑的感情由最初的敬佩,和爱人口中的感念,变成后来的疼惜。因为有糖尿病,大姑的腿关节变形,走路有了蹒跚态,我一直挂念着大姑的健康。
那年农历五月,爱人突然收到到大姑离世的消息。
我和爱人匆匆奔赴,大姑已经被冻在冰棺里,她的安详的脸上仿佛还带着生前的笑意。她太累了,沉睡的面庞里有一种平静和放松。
相对大姑我年纪也许不算大,但也经历了太多生命的无常,这些无常没有成为我懦弱的理由,倒成了我生命的警钟。大姑的离开又给我的生命敲了一次警钟。
大姑的房间北侧有一个玻璃门,透过那道门,是一个不大的阳台,我看到大姑养的龙骨被放在阳台上,已经快接近天花板,十分葱郁壮观。这是大姑唯一栽种的花卉。
斯人已逝,龙骨却以它的葱郁诉说着无声的故事。
大姑是干部,是党员,追悼会有很多人自发参加,我看见了那么多张陌生的脸,那么多花圈,那么多双流泪的眼,那么多白花,当大表哥含泪读了悼词,一想到大姑昔日音容,想到她娓娓道来老家的往事,她的平和的叮咛,那从容不迫的忙碌的姿态,如今却天人永隔,我的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后来表姐要重新装修房子,大姑的哪株移不走的龙骨要被砍了。
龙骨不会说什么的,它长这么高,真的用尽力气了。砍了它,它不会说什么的,它肯定也是无悔的,它不会因为你砍倒它而懊悔曾经的生长。
果然,龙骨太大了,出不了门,只好弃了。
在离开大姑家,不,已经是表姐家,我用卫生纸默默捡了几支龙骨放在我的包里。
回家,我把它们种在我的空花盆里。后来,它们真的长大了。没有水的日子,它们默默直立着,有水的滋润时,它们奋力生长着。它们朴素无华的绿叶子展示着平凡的力量,笔指青天的铮铮傲骨里透着倔强和清高。
也许某一天,我不能浇水或照管它,龙骨不再生长,我想,它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有生之年,只要我有条件,我都会尽力留它们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