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假两天,于是步行回家。十几里的山路,走走停停也会花去三四个小时。爸爸好像又外出了,只好去找大姨拿钥匙开门。
大姨说很快要过节了,明天和我一起去趟你外婆家吧。我小声嗫嗫地说好。大姨不想和我多说话,因为常常得不到回应,还喜欢用清冷的眸子直视别人的眼睛,让人冷不丁地打寒噤。
第二天出门前,翻箱倒柜地找到两瓶罐头,那时候总固执的认为,去看别人是应该带礼物的,哪怕礼物寒酸但一定要有。山里的天空经常很美,蓝绒布一般干净纯粹,云朵洁白柔软像棉花糖。
但它变脸也是常态。比如那天的中午。
我和大姨出门前是阴天,她不断催促我快些些走,要尽量在下雨前到达外婆家。
但是我们刚刚爬过一个小山头,还未到山顶时便狂风大作,我们加快脚步,气喘吁吁。从山顶俯瞰山下的风景是极美的,可是此刻我们都没心情观赏,连讲话也不想只顾埋头赶路。
我开始小跑,四周越来越暗,头顶的乌云密布。突然一声炸雷,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大姨心里应该也开始害怕,她不断呼唤我的名字。
大雨倾盆如注,我们撑着的伞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大风呼啸起来,雨幕便打在脸上,雨水灌进脖子里。不到一会儿时间,我和大姨就浑身湿透了!
风雨交加愈演愈烈,同时还伴着电闪雷鸣,眼前时不时闪出一道白光,把天空劈成两半。头顶炸雷一下接着一下,头皮都麻了!
大姨终于不再唤我的名字,她开始念佛祖和各路菩萨,一一求过去,某某菩萨保佑,我一生清白,未做坏事,神灵庇佑。反反复复,自言自语。
大姨只上过一年级,大字认不得几个,但心地纯良,她的慌张也让我更加无措。我第一次看到大人的凌乱和心疼。我一边疾步小跑,一边努力想找语言安慰她。
“大姨……”前方又闪过白刺刺的光亮,空中又裂了好多瓣。
大姨哆嗦着越念越快,“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没做亏心事——”
“大姨,我们没有在大树下面,不会引雷电劈到——”
吡啪——!话没说完,头顶又一个炸雷!
我看了看我们已经在山顶,附近也错落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树丛在风雨中飘摇。我想不出来更好的安慰,终于咽下没说完的话,开始向下山的路小跑。
雷电仍在轰鸣。
之前最喜欢爬这个山顶,因为可以俯瞰整个仙岛湖。某日清晨我爬上来,太阳刚刚露出脑袋。大山也刚刚苏醒。露珠晶莹美丽光芒四射。
远望对面山尖,山腰薄雾缭绕,层层叠叠。山下湖水盈盈,百千小岛。阳光刚好穿过指尖,穿过云层和薄雾。
这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哈。
可此刻我正在拼了命地逃离,这被我唤作天上人间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到的外婆家,更不知道怎么到的学校。
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无尽的云雾蒙蒙。
我趴在课桌上绵绵无力,任同桌怎么逗我一语不发。
老是出现幻听,教室外面经过的老师都像极了爸爸的声音,每每跑出去看,都是失望。
直到被班主任发现我额头滚烫,他通知爸爸,同桌告诉我我爸爸来了,我居然还冲出去抱了他一下。
然后在医院待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