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越来越陌生的城市,流落在外会回望,在其中却感疏离。一开年,还未返回那座大城就住进外地一家医院,病势迅猛出乎意料,哪来得及挑三拣四?当地影像学检查后发现病灶四处散在,看了CT,那位女医生立即收我住院,进去也只好安排住楼道里,病人太多了。躺在病床上忆起此生和医院的交道几乎空白,幼儿时得过白喉,进未进院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差点夭折。后面如果算的话,扁桃手术,包皮手术都是癔病入膏肓的我自己向家长申请同意住的院,十多岁的少年成天抱本医书对照自己尚未成熟的躯体怀疑得了这病那病,惶惶不可终日,后来知道是一种精神病。和医院打交道仅此而已了,看看楼道里满满当当的病人,想今年可能是个特别的年份,连氧气瓶也随伺在侧,头上挂了若干瓶液体觉得不简单,后来证明对严重性还是估计不足。上下电梯都蹲着,含胸驼背步履蹒跚,惊闻护士小姐呼我大爷长大爷短方揽镜自照,不禁顾影自怜起来,胡子拉碴颜色蜡黄,我自己尤嫌苍老如斯,况走路如风青春年少的护士小姐?一个人在异乡的病床上熬到十四天,人家也不留你,护士站竟等不及我去签个名字,出院手续已录入系统了,仓皇辞庙抱着脸盆回到单位宿舍,下午赶到天回镇的医院看我同病可怜的老妈,住进重症监护室几天的妈妈似乎知道患病的幺儿终于能来看她了,吃力地抬头想说话,满嘴的管子,虚弱的身体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无力躺下了,时间是一月三十一号下午五点多。二月七号轮到我探视,看着医生前两天签字同意后上的血透机器里殷红的血,我握着妈妈的手像拉一个溺水的人,她已无反应,我又跑到她脸侧向的一方肆意呼唤,盼她听到我的声音,突然看见妈妈的左眼角出现了泪水,时间短暂,再看已经消失不见了,护士不耐烦,提醒探视时间早就到了,催我离开,自此以后,再探视妈妈已经没有反应……
公用盥洗室用铁网封起来,洗完脸和脚,冷风拂面竟然有点惬意,端着盆子迎风呆立良久,如同孤魂拼命吸吮人间烟火。望着外面的大楼,灯火,街上的车水马龙,让轰鸣填满空落落的脑袋。我怎么也料不到2018迎新钟声余音绕梁的时候,秩序突然混乱,直至最后的轰然崩塌。脑袋里一片空白,犹如深陷噩梦,使劲挣扎而难以苏醒。心灵鸡汤描述的人生是千篇一律的胡扯,一切苦难都能从容应对,透明的世界一览无余,达观,透悟,淡定,潇洒,居高临下的说教,绝对的没有犹疑,没有彷徨,没有绝望,没有呻吟,这是什么人编的东西?凡人看看可也,连金庸的成人童话也要加入情爱,痛苦,悲哀和绝望。人在欢愉中习惯于世俗的按部就班,在悲苦的压迫下却一定张皇失措,必然的直线突然出现了波折。你才知道确定性是无数偶然性的叠加,爱因斯坦有件事情确实搞错了,如同欧氏空间的直线在广域里是曲线,所有波动(起伏,偶然性,无常)表现为平均值(定数,宿命),上帝真的在掷骰子,他(她)往哪里掷(随机,任性),凡人是无法预判的,命运就是冥冥中的一场赌博,结果明确,过程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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