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生煎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同。
老板说,一样啊。
我说,不对,肯定有什么不一样。
等锅贴的时候我跟生煎大眼瞪小眼,想啊想——我知道了,它们平常是方方的,今天它们胖了!
老板说,哦,那是可能的,
因为今天做得少了。
(大家都去屯菜了 没人买这种了嘛?)
所以呢,太挤了,会方的……
——就是这两天菜场的样子。
菜场过于拥挤,以至于警车出动,在两头堵住车流,让居民们享受步行街抢菜的高级感。
各样菜品都涨价了,两个洋葱20块。虽然也不知道平常多少钱一斤,以及现在多少钱一斤,总觉得以前零碎买点菜,付钱的时候价钱就是个数字,是无感的。现在会“嗯?真的吗?”一下。
菜场里胖胖的蔬菜摊老板娘喊着“不做了不做了,回家睡觉去,命还要不要了!”她说,每天通宵达旦去抢菜,不能犹豫,不能细看,看到菜就抢,说个数就付钱,太累了。她一边在倒苦水,一边还有一袋胡萝卜、一袋土豆被拆开了袋子倒在摊位上,不知道是不是她丈夫的男人说,“胡萝卜没有了,土豆最后一袋了”。她继续麻溜得应对着顾客装袋子、称重、算钱。
以前我们买菜量都很小,这两天开始感觉到帆布包背带在肩膀上有份量了。“斤”的概念,变具体了。我拿出了称咖啡豆的电子秤把冷冻虾仁分包,对“两”的概念也具体了。带着觉察地生活,有内味了。
菜场里、超市里不断地有平板车推着一箱箱的货品来来去去。
老人们的故事里藏着历史,他们不愿讲,我们也常常没时间去听。城市化太快了,他们的隐忍,都被遗忘了。他们的记忆,也在走向遗忘了。
这一次疫情,我们家所有家人都在重点疫区,都配合着居家隔离。他们的需要,就像他们年轻时的付出一样,也被遗忘。
我们像漏网的小鱼,
幸运得还能给他们送一点菜。
三代人,和上海这座城市的关系。
超市里、菜场里总能看到一两个小孩揪着奶奶的衣服被挤来挤去。一个大爷被凌乱的纸箱绊到,另一个大爷搀住了他。他们隔着口罩对了对眼神,也是无奈,没有说什么。被绊到的大爷把纸箱踢到了一边。穿着长宁志愿者背心的阿婆,望着长长的称重队伍,放下一棵大白菜,大声地说,“又贵又要排队,我伐买了。”频频回顾篮子里自己放下的菜,离开,背影里有无奈。她说给谁听呢,她的不满淹没在扰攘的超市里。我听见了,我记下来,我还能做什么呢?
菜场里的锅贴没有涨。问老板为什么不涨价,他的原材料涨不涨价。女孩子麻溜地用老虎钳夹住盘子转了转,说,油都涨价了,235块一箱了,但是我们不能涨,不能发国难财,我们要做长久的生意。“我们这也不能随便涨,今天工商来过了”男孩子补充道。
7块钱1两,买2两送1个。
我一直不理解“送1个”这条看起来很无关痛痒的优惠,这可能是常有人说我“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关于别人的生活、苦恼、烦愁,我们谦卑下来,完全放下评判地想要去了解的心太小了。因为“我”太大了,占满了心。
这是上海的烟火气,
这是上海微不足道的一些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