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传奇 第一章 第一节


    常平县,向阳村东头住着这么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姓王,家产仅有十几亩薄田和三间草房,草房住着夫妻二人,和两个尚未成家的儿子。

    户主名叫王大龙,他的老婆段氏,名唤小玉,

    家里本还有一口人,乃是王大龙的父亲王天明,王天明是修行之人,四处云游参经悟道,已多年不在家中。

    一家人朴实本分的躬耕植种,凭天吃饭,虽然,父子三人勤力,日子却依旧过得清贫,

    王大龙日日愁眉紧锁,段氏,也时时叹息,家境窘迫。

    如今,两个儿子渐渐成年,却一直未能娶妻,让夫妻二人甚是为难。

    这一日,王大龙忙完地里的活计回到家来,脱了鞋帽侧身躺倒在床上小睡。

    刚一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间,忽地觉得身体轻飘飘飞起,缓缓地飞进一处府第。

    但见这间府第,高墙深院,亭台楼阁,正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却见一位青衣女子,一袭长裙拖地,步履摇曳而来。

    见了王大龙,深施一礼道,“王老爷受惊了,我家主人命我请您前来,有要事相商,请老爷紧随我来,”说罢,转身轻施一礼,带路而去。

    王大龙心里糊涂的很,只得迷迷糊糊的跟了这青衣女子脚步而来。

    二人穿行于庭院之间,辗转周折,过了几处景致,每到一处青衣便说道,“王老爷请看仔细记牢了,日后有大用处。”

    王大龙便依其所言,处处看得仔细,默默牢记于心。

    过了这些屋舍亭台,前面是一处宽敞大气的所在,左右两排院落,足有几十间。

    一侧红砖红瓦房檐上挂着红灯,另一侧青砖青瓦房檐上挂着青灯。正当中一座大殿四门大开,大殿内,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各式摆设,一应俱全。

    青衣,请王大龙右手边落座,口中言道,“王老爷稍等片刻,我家主人这就来了。”说完,缓缓退出大殿。

    王大龙环视四周,见大殿当中高挂一副匾额,上写着,黑白红青四个大字,王大龙暗自揣摩这四字含义。

    正思虑间,一白衣少年自屏风后翩翩转来,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上下。唇红齿白,眉宇间灵气逼人,身形俊美步步生风。

    王大龙见是主人到来,连忙起身。少年抢先一步,来到王大龙面前,低身便拜,口中言道,“王老爷远来辛苦,白某有礼了。”

    王大龙连忙回礼,二人落座,门外几个小厮立即奉上瓜果点心,青衣端来一盏清茶,请王大龙品尝。

    王大龙接过茶盏,见杯身通透温润,精美异常。王大龙品了小口,此茶清香奇特甘甜悠长。

    王大龙饮过茶后,连忙夸赞道,“好茶好茶。”少年见王大龙品茶完毕,便开口说道,“今日劳烦王老爷来,实乃无奈之举。事出仓促,不敢有丝毫隐瞒,便与您直说了吧。

    我家乃是参悟修行人家,略懂些延年益寿之法,一直与世无争,如今遭遇一妖人,法力高强,欲夺我家传延年益寿之法。

    我等不从,妖人便欲害我一家老幼性命,家中遭遇劫难,特来恳请王老爷相救。”

    说罢起身离席退让三步,跪地叩首道,“全族一百零八口性命,如今都在王老爷手上。

    只得跪求王老爷,救我族人性命”,说罢,再拜,厢房左右,忽然出现不少男女老幼,各自或穿红衣穿青衫,齐整整跪倒在庭院之中。

    大声言道,“求王老爷开恩,救救我们吧。”如此反复。

    王大龙一时不知所措,一个庄户人家哪见过这般场面,更不知如何作答,忙答道“大家快快请起,我怎受得起如此大礼?”

    说罢上前将白衣少年扶起道,“快让大伙起来说话,若有我能帮衬之处,绝不推辞。”

    少年起身向庭院内众人示意,一班男女老幼纷纷起身,站立于各自厢房一侧,红砖红瓦红衣,青砖青瓦青衫,远远望去倒是齐整艳丽。”

    王老爷既然应允,便是我一家恩人。”少年说完又拜,众人亦跟着拜俯于地。

    王大龙情急,不知如何是好,连忙问道,“要我作甚帮衬,直说便好,切不可行此大礼。”又来将少年扶起,落座。

    少年甚是欢喜,言道,“恩公如此痛快。全族终可安心,不需恩公做其他事情,只需恩公照这府院模样再造一座府邸。

    建成之时,恩公与我等同住即可。说罢,抿嘴而笑,坐等王大龙应答。

    王大龙心想,若是其他请求能帮便要帮了,可这诺大的宅院我如何建造得起,

    家中本无才力,两个儿子尚未娶妻,哪有巨资耗费,去造这深宅大院。

    便言道,“公子有所不知,非我吝啬。我本是庄户小民,外无存粮,内无余财。

    莫说是造如此精致的府邸。就是三五十两银子,怕是一时也拿不出来,公子所请,实在为难还请公子见谅。”

“恩公毋须为难,只要恩公牢记这庭院各处模样便可,三日内银钱人力,小生自会命人送上。

    到时悉听恩公调遣,恩公依样画葫芦,造成庭院府邸,安居即可。”

    王大龙不解其中含义,又问道,“庭院不知要建在何处?

    白衣公子,笑笑答道,在恩公现居的草屋之上便好,建成后,恩公还要与我等同住。

    这话听来只叫人更无头脑,王大龙只得再问道,“这庭院建好,自是公子府邸,为何让我得这天大的好处,坐享这等福分?

    你一家百余口人,却又做何营生?”白衣公子答道,恩公毋须多虑,只管应允便是,小生自会安排妥当。

    恩公若能应允小生,依此地模样,修建庭院府邸便好。紧要处切记牢了。

    府邸完工之日需外建围墙,墙高一丈,依大殿走势背北面南,

    开东南西三门,南门为正,建冲天门楼一座,高一丈八,三门均设门槛九寸,正南门左右各置侧门,宽五尺,高九尺,门前置影壁为星辰日月照江海。

    若能如此这般构建成府邸,恩公一家可尽享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王大龙听罢又惊又喜道,“这岂是我行善事,实乃公子施大恩与我,解我贫乏困顿之忧。”

    正欲起身施礼,却被白衣少年按住道,“恩公此言差,我一族性命,全赖恩公护佑。

      此中缘由,日后恩公自然明了,今日只凭您一诺千金!恩公,可愿依从小生所言?”

    王大龙喜不自胜,连连答道,“好,好,好,就依公子所言。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起,眼前摆设器具,房舍亭台,草木砖瓦皆瞬间化作沙粒,随狂风而起,黄沙直入云霄。

    隐约瞧见风沙中,白衣少年,向着王大龙一拜,化作一缕白光,随风而去!

    正诧异间,王大龙忽地醒来惊出一身虚汗,却是一场怪梦,白日里怎做得如此奇异之梦

    但记得,青砖红瓦处处细节,尺寸方位房舍亭台,似是亲身游历一般。王大龙不敢多想

    话分两头,

    王天明,自云游以来,去处无数,所到之处观阴阳,察风水,扶危济困,除难消灾。

  久而久之王天明之名,在百姓中颇为流传,人称天明先生,也唤作王天师。

    自离了幽南州地界,一路向北行来,将至京师,已赶了几月路程,风餐露宿甚是辛苦,行到此处身乏口渴。

    见驿道旁一户人家,一妇人正在院中披柴,一个三岁左右孩童正在身旁玩耍。

    王天明行至柴门处,作揖见礼开口说道,行人赶路乏累,腹中饥渴,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妇人放下手中活计,将王天明打量一番,见王天明一副道士打扮。

    身穿青黑长袍,肩上一副褡裢,绣着北斗七星纹样,双眉入鬓须发微白,双目慈悲,神情自若,确有几分不凡之处。

    妇人见他却是个修行识礼之人,遂道一声先生请便,打开柴门将王天明引入院中。

    自室内搬出小桌,摆起碗筷,将炊饼下饭菜一并端上,又汲了井水,至于炉火之上。

    方才言道,先生远行辛苦,此处离驿站尚需大半日路程,乡野之家粗茶淡饭,请先生勉强用些。

    家中只有我母子二人,丈夫出门2月有余,尚未归来,若请先生入室,多有不便望先生莫要见怪,说罢,浅施一礼。

    王天明起身回礼。回礼罢近看妇人形容憔悴,气力虚无,再看身边小童亦是双目红肿,精气萎靡。

    便说道,多谢夫人款待,能有热茶热饭,已是感激不尽,山野修行之人,通晓些察人观色望气之术,今日受夫人一饭之恩不敢不报,故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

说罢迟疑片刻,但等妇人答话。妇人道,先生何事相问,但说无妨,

    天明遂言道,我看你眉眼间精气不足,十分神采去了五分,必是作息无常,不得安枕所致,我见此院中,血气弥漫,恐有不洁之物作祟,

    近来可有怪异之事烦心,妇人听了先是一惊,连忙拉着小童跪倒在地,叩伏一拜,口中言道,先生真乃高人。

    请先生救我母子二人。王天明上前搀起妇人安慰道,妖物作祟乃平常小事,夫人不必惊慌,但将经过与我细细讲来。

    妇人口中称谢,道,先生果能如此,妾身感激不尽,于是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数日前来了两个生人,衣着华丽光鲜,二人付了十两白银作保,请其夫君远行出工,数月之内使唤完毕,再付二十两白银,

    这许多银钱足以支撑家中三年用度,女子夫君次日便与那二人一同上路。

    其夫君走后第七日夜里,女子收拾停当,正欲安歇,便听得院中传出蹦哒之声,咚咚当当如此反复。

    妇人只与小童在家,近处又无亲朋邻友,自是不敢去一探究竟。夜间响动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安静了下来。

    又过七日母子二人将要就寝之时,院中再传来咚咚当当之声,妇人大骇,惊恐不已。

只得将门拴牢,守护小童身旁,整夜未得安眠。这一夜足足响动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渐渐平息。

    天亮后,院内一切如常,并无野兽侵扰痕迹,妇人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几日倒也安稳,可好景不长。

    至此月初七开始,夜里躁动之声愈发激烈,自夜间三更时起一直到鸡叫天明时止,

    母子二人自此再无安枕,只得夜夜用木桩,顶好门窗,坐待天明,

    近几日则更甚,咚咚当当之声彻夜不停,不时还有砸门,击窗之声,虽有木桩顶牢,亦可见门窗响动。

    声响之大如两牛角力,撞击之声!

    母子二人,无处可逃,只得日日烧香,夜夜恐惧,苦等夫君归来。

    王天明听罢,呵呵笑道,夫人可以放心,我观察院中各处角落,已知晓妖物藏身的所在。

    你二人过了今夜即可安枕,我自将邪祟驱除便是。

王天明话不多说,见天色将晚,叮嘱妇人与小童安坐屋内,自己隐藏于柴房墙角之后,

    是夜恰逢十五满月当空,院内明亮,看得真切,约莫二更时分院内传来响动之声。王天明自暗处观察,

    见一四脚长凳摇摇摆摆,蹦蹦跳跳自柴房来到院中,天明看了暗暗偷笑,心想原来是这小东西作怪,

    四脚长凳先在院内蹦跳几圈,似是找寻出路,咚咚铛铛之声,便是长凳,四脚离地,砸落在院砖之上所致,在院内如此反复折腾数次。

    忽地似长眼一般向着房门奔去,前脚腾空而起,后脚紧贴地上向前一跃,如奔马之姿,力道十足。

    王天明见它要去门前,便探出身来看个究竟,见四脚蹬后脚撑在地上,前脚如叩首一般,咚咚咚击打房门,三五次又如此去击打窗户,想要破门而入。

    天师看得明白,口中念念有词,近身来到长凳前,二指并拢隔空喝道,定!

    长凳霎时不能蹦跳,如树叶般瑟瑟抖动,定在门前不能动弹。

  王天明取绳索将长凳缚于井边。

    在门外轻声对门里说道,夫人不必害怕,作祟之物,我已制服,今夜已近三更,你母子二人可好好休息,我在院中打坐守待日出。

    明日正午,再将此作祟之物焚毁,以绝后患。门内应声道,多谢先生搭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日出层林,妇人自房内出来,近前便施大礼,王天明不受,连忙将妇人扶起,

    言道,些许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言罢,引妇人到井边来看缚紧的长凳,此凳便是作祟的根源。

    我已将它困住,夫人准备些柴火,待到午时,到付之一炬便可。

    妇人将信将疑道,一个板凳便闹出如此惊骇之事吗?先生可否解答一二。

    王天明微微点头道,我也正有话要问你,这凳子可是你夫君常用之物?

正是,夫君每在家中做木工时,便用这长凳,妇人答道。

    王天明道,那便是了,此凳日日与你夫君相伴,做工时若是中指受伤后,有血滴落在此凳之上,便是以血养精,

    家中寻常物件,能借人中指精血之气,变精化怪而从此作祟。

    此凳日间常用,而夜间置于院中,受了你夫君气血,又吸天地日月之灵气,故而成精。

    平日你夫君在家时,此物被其阳气所镇,不敢造次,如今你夫君远行,它修行太浅,尚未通透心性,

    只学你夫君夜间入室安歇而已。

    妇人感叹道,凳子能成精作怪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该怎样处置还请先生费心,我这便去准备柴火,说罢,将薪材捧在井旁,将长凳层层堆起,码放妥当,

午时未至。妇人做好茶饭,摆放碗筷,请王天明用些。

茶饭过后渐至午时。王天明嘱咐妇人带小童入屋内回避。

言道,除祟时可能有些响动,孩童年纪尚小,不见这般景象才好。

    妇人连连称是,转身离去,又被天明叫住,夫人烦请将你丈夫常用的斧子借我一用,

    王天明说罢,妇人回屋里取出一柄斧子交于王天明手上。

    天明接过斧子掂在手里,左手虚空指画,在斧柄上,写下篆字灵符,从褡裢中取出一根红绳,正三圈反六圈,将斧柄缠缚一番。

    一切准备完毕,王天明示意妇人回避,妇人带着小童进了屋,关好门窗。

    王天明见日至中天已是午时,拿出火折子将柴引燃,随后起身站定,右手持斧,左手二指并拢,

    口中念道,天地有术,正气长存,邪魔外道,斩草除根!咒语念罢,火势熊熊而起,

    薪柴炸裂,噼啪之声不绝于耳,火中四脚长凳渐渐引燃,又似昨夜那般,先是瑟瑟颤抖,继而左右冲突,扯断绳索,欲从火中逃出,

    王天明瞧的真切瞬间将斧子抛出,正中长凳脊背!只听得一声惨叫,如婴儿哭喊一般。

    斧劈之处渐渐渗出血水来,血水被烈焰烤得滋滋作响,转瞬蒸发,长凳勉强挣扎蹦哒了两下,跌倒不动了。

火势呼的一下窜起,四脚长凳和柴火一起烧着了。

不多时,火势渐熄,长凳烧成灰烬。天明看此事,已经了结,便将二人请出屋子,赠予两道贴身灵符,也不多说,施礼告别,继续赶路。

    四年前,桃源仙师临终之际,曾留下八字真言,是为“参星北斗,止戈南都”。

    预言道,不久之后天下将有大灾降临,百姓生灵必受荼毒,能救万民苍生出水火者,正应这八字真言,

    王天明谨记真言日日参悟,始终不能了解其中奥秘。

    王天明四处云游,所行所见之处,怪异愈多妖气愈盛。仙师所言,生灵涂炭大灾将至之象,渐露端倪。

    数月以来,各地都能见到京师府往各州发出的文告。文告上明言,仕天司衙门奉皇帝旨意,招纳天下能人异士入京,

    有能者择优录用。一经擢用御赐封赏封号。

    仕天司衙门以往任用之人,皆为贵胄子弟名门党徒,若非妖邪为祸京师,断不会如此求贤若渴。

    王天明,加紧脚步一路赶往京师而去,

  只要到了仕天司衙门,便可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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