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如父如子》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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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文章内容,含严重剧透)

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了精心养育了6的儿子,并非自己亲生时,接下来你会如何选择。

无论此时的你有没有孩子,先别急着回答。

设身处地的,或者回想一下,6年的陪伴成长: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肉团,到蹒跚学步,到呀呀学语,到会叫一声爸爸妈妈的宝宝,到可以跟你手牵手走路,会打电话关心你吃完饭了吗,会为了讨你开心去做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事,比如练钢琴,会在你下班时跑向门口迎接你为你拿包,为你准备小礼物,等等。

现在你的选择是换回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继续养育抱来的养子?

在血缘和相伴的亲情之间,如何取舍?6及,父亲的含义,是缘自血缘,还是陪伴?一个男人,如何够格当一个好父亲。

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如父如子》,探讨的就是这样一个(并不新鲜的)伦理故事。

——

故事主角良多,毕业于高等学府,身处日本精英阶层,事业有成,家境优渥,与妻子宫绿和6岁的儿子庆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庆多出生的医院传来消息,庆多可能是被抱错了,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整个故事,就此拉开。

得知庆多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后。

餐桌上,庆多开心的对妈妈(宫绿)说:番茄真好吃。宫绿笑着对他说:好吃吗。庆多感受到爸爸妈妈对他的称赞,吃了更大的一口。宫绿:(庆多)好厉害,好大一口…爸爸妈妈都很开心。

晚上,躺在床上。庆多一手举着爸爸的手,一手举着妈妈的手,把他们的手背互相蹭一蹭,说:“亲亲密密”。再蹭一蹭,“亲亲密密”…在一旁的良多,眼神里是一抹成年人的计算。

良多夫妇带庆多做了亲子鉴定。之后,鉴定结果确认了,庆多不是他们的孩子。

开车回去的路上,天空下着小雨。在等火车驶过时,一直未表态的良多,一拳砸向了车窗,他说:“果然是这样啊。”宫绿眼里涌上了泪水,她永远记住了这一刻,这一句话。果然——果然,他对庆多是失望的,在得知这个养育了6年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时,他如释重负吧。

回到家,宫绿捧着庆多从小的照片,回想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她懊悔道:我可是他的妈妈啊…良多抱怨乡下医院的不靠谱。宫绿说,你那时那么忙,(庆多出生时),自己心里没底,才选择了方便让自己母亲照顾的那家乡下医院。发生抱错孩子这种事,都是几方原因综合在一起发生的。剧情后面有提到,宫绿生产时大出血,情况非常不好,也失去了再做母亲的机会,所以生产后一直在医院里昏迷卧床。从这这些事中可以看出,男主良多,即使在妻子生产时,他都是没有陪伴在身边的。他为家庭、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了。他不止一次的说,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

良多夫妻和抱错孩子的另一方大雄和由香里夫妻,在院方的安排下见了第一次面。

双方拿出各自孩子的照片。宫绿递出庆多的是一张正式的照片,大雄拿出的是琉晴的一张玩水时的生活照片。其中有一个细节,就是在给良多夫妻看一段夏天带孩子们去桑匹亚玩录的手机视频时,大雄不经意说起了那次去玩的地方有很多山女鳟和岩鱼…如果不是一个真心享受于陪伴孩子们玩的爸爸,是不会对过往下意识流露出美好记忆的,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细心的发现的。

院方说,抱错孩子这种事情,为了孩子将来着想,100%的家庭最后都选择了换回孩子,建议两家在孩子入小学前尽快决定。大雄说:要是猫狗还好说…他还没说完,由香里就反驳他:就是猫狗也不行。大雄听后改口说:对,即使是猫狗,也没办法匆忙做出决定。

片中很多细节也可以看出,大雄不是一个胸怀大志,有上进心的男人,开着一间旧电器行,爱贪小便宜,他曾说自己的座右铭是:能明天做的事今天绝对不做,典型的知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中年男人。但另一面,从他对妻子的言听计从不难看出,他对妻子是尊重的,在家庭决策中,由香里占有更重要的话语权。这点和良多夫妻是非常不一样的。

不过,这部影片塑造出一个幸运的背景是,虽两个家庭是不一样的相处模式,性格、职业、社会地位完全不一样的丈夫和妻子的角色,但两个家庭的爱是完美的,情感是完整的。

——

大雄和由香里带着三个孩子,第一次与良多一家一起在游乐园里玩。

这是琉晴和弟弟妹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镜头里,虎头虎脑的三个孩子,兄妹彼此间会互相照看,很有爱。和大雄大大咧咧、经常与孩子打闹的乡下散养方式相符,三个孩子们嬉戏打闹,看上去不是那么有规矩却能玩的很开心。在大雄面前,良多多会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两个男人的挣钱能力,决定了两个家庭经济水平的悬殊,这一点影片的很多细节处都涉及到了。良多起初的优越感便源于此。由此,殷实富足的他,想在适当的时机,用金钱打动大雄,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争取过来。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是不能成行的。大雄听了后,生气的拍打了他,对他说:你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的到吗,也有钱买不到的…由香里对此也特别生气。由香里说,两个孩子我们也是养的起的,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

——

庆多被第一次送去雄大家周末留宿一晚。

出发前,良多对庆多说,这个一个让庆多变强的任务。对爸爸所说的一切,庆多从不违背他的意愿,只有那一次,良多要把心爱的照相机当礼物送给他时,他说了“不”。不得不提一句,扮演庆多的小演员的眼睛,如小鹿般明媚和清澈,表现出的善良懂事,让人看了心疼不已,我被他的眼睛萌化了。

车子驶向乡下的大雄家。

窗外,田野,高压线。车内,宫绿摸着庆多的头发,五味杂陈。对未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庆多,仍努力开心的在父亲面前练习着钢琴键盘。

比起良多家的富足、优越,乡下的大雄家则显得局促、有些市侩气、落后。

不知为什么,良多的车驶过大雄家周围时,我竟产生一种熟悉的亲近感,就像是,这个地方我来过似的。久居于城市的楼房小格子中,回忆起小时候的农村老家。宽敞的原生态院子里,养着狗养着猫。夏天,几个小伙伴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每个人啃着一棒玉米,看着月亮数着星星。小土狗在脚边晃悠来晃悠去,远处猫咪突然窜上了围墙,瞪着闪光发亮的眼睛。周围有青蛙的呱呱声,也有蟋蟀的叫声,一声高一声低。童年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是大人们不能理解和想象到的。

就如,换一个角度看,良多家优越先进的像旅店,沉闷、规矩,缺乏生气,像城市中诸多封闭的火柴盒中的一个。大雄家在孩子是世界里却像个有趣的迷宫,在这里大家可以嬉戏打闹、其乐融融。

庆多在大雄家,虽然一盘饺子时需要去抢着吃,但他过的并不无聊。

由香里会冲庆多挤眼睛,看到他一个人时,会以让他帮忙做事来转移注意力。大雄会摆摆手叫庆多到身旁,问他:你知道蜘蛛侠是蜘蛛吗?大雄家有好多好多的杂七杂八的工具和有意思的东西,会有不同的人进出,有大和弟弟和美结妹妹。而且,大雄会修玩具,会陪伴孩子们玩耍,一起洗澡,一起做游戏,和他们一起疯一起闹。

而去了良多家的琉晴,第一晚吃的是煎牛排,一个人泡在诺大的浴缸里,无聊的夹着小玩具,他把玩具拨弄的发出很大的声音,是想让这种声音冲淡一下气氛里的冷清和寂寞吧。当他对宫绿说还没到时间啊时,观众能深深的感受到,小孩子天然的对热闹活泼环境的向往。(此时,更心疼庆多一直以来不哭不闹不反抗的懂事)

——

宫绿(庆多养母)接他坐地铁回家。宫绿紧紧拥着庆多,手附在孩子的小手上,眼神迷茫的看着车窗外,对庆多说:庆多,我们两个人去很远的地方玩吧,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地铁驶入幽暗的地道中,昏暗的光线下,庆多回头看着妈妈的脸,沉思了一秒钟后说,那爸爸呢?宫绿:爸爸啊,爸爸还要上班呢。昏暗的光线下,掩映出孩子稚嫩的眼神…从始至终,庆多的眼神无不流淌着对父亲的敬仰与想让父亲满意的努力的心情。

一般,母爱总是给与的那么直接,那么确定。而父爱,却是很难准确表达出来,也很难理解。很多做了父亲的人,也不是很明白怎样去做一个父亲。这也是导演是枝裕和最初拍这边电影的起因。他的女儿出生后,妻子很快就进入了母亲的角色,他因为工作忙碌,和女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看着和自己外形有相似之处的女儿,他思考,怎样才能使一个男人变成“父亲”,是血缘还是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是枝裕和对此的疑问和困惑,促成了这部电影拍摄的动机。

——

电影中有几段,特别能体现出(大雄)作为一个好父亲的用心和用功。片段1:他和良多一家去参加庆多入学第一天,一路上他一直跟着庆多的身后,用数码相机记录着庆多的一举一动。姥姥多次说要帮他来拍,他都拒绝了,他是真诚的希望,留住庆多更多的瞬间。而背着单反大相机的良多,只在老师点名庆多那一刻,记录了一张。片段2:在陪孩子们疯玩时,本就不帅的大雄更是丝毫没有形象可言的,为了孩子们怎么开心怎么来,累的气喘吁吁。嗯,自行脑补画面吧…片段3:大雄对良多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孩子的行为,友善地提出自己的看法:陪孩子这件事上,嫌麻烦可不行,这半年我和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过去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良多则表示自己有着不可取代的工作要做。大雄不再笑嘻嘻而是正色说道,你在说什么呢,对孩子就是要花时间,父亲也是无人能取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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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对如何做父亲的理解,并不是没有根由的。他既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儿子。父亲与他的相处方式,被他复制了下来。在父亲这个角色上,良多其实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如父如子》中的“子”,不止是庆多,琉晴,还有良多。可能还有,恶意调换孩子的护士的养子。

不过,在任何情况下,人都有选择的权力,选择继续父亲的那种父子相处模式,还是选择发现,选择改变。

良多对大雄说:我爸爸,不是那种会和孩子们一起放风筝的人。

大雄怎么说的,他说:可是,你也不用学你爸啊。你要和琉晴一起放啊。

显然,大雄对父亲这一角色的领悟,完胜良多。

所以,后来当两个孩子重回原位后,琉晴离家出走,跑回了大雄家,庆多却在大雄家享受着家庭的温馨。所以,父亲节时,庆多不但为良多制作了一枝纸玫瑰,也为大雄做了一枝。多日的相处陪伴,大雄在庆多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地位。这也再一次引得良多吃醋吧。这一刻,他还会觉得,自己比胸无大志的大雄,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他的神情显示出软弱的一面。

在做父亲这件事上,良多开始感受到失意。未经历失败的他,大概是开始怕了。

在大雄家,看着大雄和孩子们玩的开心,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看到孩子,越来越和自己不像时,你会继续爱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吗。

由香里说:当然,能啊。只有没有感受到与孩子羁绊的男人,才会纠结于这种事情。

不得不说,由香里是我欣赏的女性,有母性的温柔,有爱,却不失独立的自我意识。在这点上,同为贤妻良母的宫绿,就欠缺些。

愈来愈对庆多不满的良多,选择换回孩子。那几幕,看着良多板着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大家有没有,很讨厌这个人。

此时冷酷无情的他,也为剧末他的态度反转埋下了伏笔。

所以,父亲节时,庆多不但为良多制作了一枝纸玫瑰,也为大雄做了一枝。多日的相处陪伴,大雄在庆多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地位。这也再一次引得良多吃醋吧。这一刻,他还会觉得,自己比胸无大志的大雄,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他的神情显示出软弱的一面。

在做父亲这件事上,良多开始感受到失意。未经历失败的他,大概是开始怕了。

在大雄家,看着大雄和孩子们玩的开心,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看到孩子,越来越和自己不像时,你会继续爱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吗。由香里说:当然,能啊。只有没有感受到与孩子羁绊的男人,才会纠结于这种事情。不得不说,由香里是我欣赏的女性,有母性的温柔,有爱,却不失独立的自我意识。在这点上,同为贤妻良母的宫绿,就欠缺些。

愈来愈对庆多不满的良多,选择换回孩子。那几幕,看着良多板着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大家有没有,很讨厌这个人。

此时冷酷无情的他,也为剧末他的态度反转埋下了伏笔。

当良多去拿赔偿金还给护士之时,当初令护士做出换子举动的那个继子,却挺身而出为保护继母。

这一幕,让良多明白了继母告诉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靠时间的相处成为至亲。”原来,血缘的联系并不能维持好亲情,亲情是需要陪伴和交流的。

所以良多开始转变,他开始陪伴琉晴,与琉晴相处,去完成“父亲这项别人无法替代的工作”。

后来,良多一次翻看单反相机时,发现了庆多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为自己拍了那么多照片,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傲娇的他,落泪了。

娇小的庆多端着硕大的单反相机,悄悄在父亲熟睡的時候,拍下他的面容,他的脚丫,他的笑容、背影。那是不经意间的极致感动,为你拍照,是想留住你更多的瞬间。如果有人悄悄在你不经意的瞬间,抓拍你美好或是真情流露的樣子,那么他不会是不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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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在河边那一幕吗。良多对庆多说:以后到了琉晴家,什么都不用担心,琉晴的爸爸妈妈都说可喜欢你了。庆多说:比爸爸还喜欢吗?

良多狂奔到了庆多的身边,呼喊着,跟在庆多小小的身影后一路恳求,说着庆多,说着对不起,说着你真的拍了很多相片呢,说着钢琴很努力,说着我们的任务结束了,说着,六年,这六年都还是你的爸爸呢。第一次,一直默默地爱着爸爸,努力讨爸爸开心而懂事的良多站在了坡上,一直保持着距离威严又认真的父亲站在坡下,他们的关系第一次有了颠倒。两条路慢慢汇集到一起,沉默寡言的庆多仍然睁着可爱的大眼睛不说话,但不再向前逃跑。良多揉了揉庆多的头发,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却在俯下身轻轻的拥抱中第一次真正成为了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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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影片中有几个片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庆多姥姥(宫绿母亲)出现时,我第一反应想到宫崎骏《龙猫》中的那个慈祥的老婆婆,皱纹满脸却笑容和蔼,画风是一模一样的,亲近感顿时而来。一袋虎屋的羊羹便能让老人家开心不已,很真切有没有。

2)庆多牵着弟弟妹妹的手,提着一份外卖,向由香里也挤了一下眼睛后往回走的那一幕,三个小豆丁的画面,好有爱噢。

3)良多和捕蝉人那段对话:

捕蝉人:“蝉在这里产卵,幼虫破土而出,再到羽化成虫,要花15年的时间。”

良多:“这么久?”

捕蝉人:“感觉时间很长么?”

15年可以是一只蝉化茧为蝶的时间长度,也可以是一个孩子长大成年的时间。是啊,15年很久吗?他养育了庆多6年,这6年,回想一下,其实是转瞬即逝的。

——

在这部电影里,我也看到了《第3选择》,即协同的思维模式下对双方的得益。

《第3选择》的作者,史蒂芬. 柯维说,“第3选择”是可以用来解决一切问题的思维模式。确实如此。起初,良多在了解了大雄一家的情况后,曾想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争取过来,大雄和由香里不同意。之后他选择了养育琉晴,放弃庆多。这也正是普通人遇到问题时,惯用的原始人的“打或者逃”的第一/二选择。随着剧情的推进,我们最终看到了,良多和大雄家通过双方的协同,最后竟找到一种可以让双方共赢的完美方案。这就是第三选择。

——

最后,再请你回答,刚开始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了精心养育了6的儿子,并非自己亲生时,你会如何选择。

你觉得,“父亲”一词的含义,是缘自血缘,还是陪伴?一个男人,如何够格当一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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