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六期:我的遗憾和你有关(6)自由选择
岭南夏季多雨,每逢雨时父亲总是惆怅地看着那雾茫茫的雨,他那黝黑的饱经沧桑的脸上刻着太多故事,有着太多化不去的萦绕,那是我小时候学的ABA式词语,不得不。
下周三,父亲的生日,我决定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父亲。
天地间,骤起狂风暴雨的鼓点,飘摇中,一滴雨被吹进花店屋檐下,滑到装饰的假花———白玫瑰里,在亭亭束起的花瓣中晕开、滋润,晶莹的像是夏初的水露。
我走进一家灯光黄晕的花店,店老板是一个半老徐娘,向她表明我的来意之后,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出柜台,棕色高跟鞋噔噔噔地踏着地板,匆匆向门口走去。她的脸是西伯利亚冬天的雪山,脚步声是那呼呼飘落的雪花,愈来愈冷,到店门口像汤姆猫一样滑稽地伸头左右四处张望后,达到了全年最低温。气氛太冷了,空气中的微小水气凝结成了冰刺,我赶在她开口前说,我一次性给你五千怎么样,反正这个区域空着也是空着,放个爱心雨伞架在这还可以给你家店带去良好的声誉,声誉好了,顾客不就多了吗?
听了我的话之后,中年老板娘眉头一皱一皱的,是初春冰川的裂痕,一痕一痕的,没有规则地延伸。皱眉只是一瞬间,很快老板娘脸上洋溢起陪笑的谄媚,可以可以,她不停地点头,笑容越发灿烂,像草原上被太阳照暖的刚张开花蕊的小黄花。她的手上下不停地挥着,尽量不做出搓手取暖的动作,可能也是不知道往哪放,有些许局促。
第二天,我去定制了一个1.5米长、0.5米宽的不锈钢分层高架子,架子的四周纹着白玫瑰;又去买了三十把不同款式的雨伞放置在爱心雨架上。出于某方面的考虑,我拒绝了老板娘想大肆宣传的建议,只是在架子上挂了个“爱心雨架“的牌子,下面写着有借有还的几个小字。
十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是父亲最遗憾的夜晚。雨夜里,父亲抱着我接受了一个陌生姐姐暂借的善意。父亲抱着刚出生的我跑到李叔家里,李叔听完父亲的讲诉后,连夜安排我们离开申城,仓促间,父亲忘记交代李叔天明的时候去还伞。那把被借的伞就被搁置在无人的角落,直到我们安定下来,父亲才想起。父亲让李叔去那家花店问问,那对情侣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闲聊中,李叔被告知,那是来申城游玩的情侣,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那年第二天,那对情侣来了两次,一次在上午,一次在花店要打烊的时候;第二次,那对情侣还差点吵了起来,还是女孩撒娇似地晃悠男孩的手才没吵起来。父亲常说,不要让每份善意得到冷漠的不理和亏欠。
世间有很多“不得不”,无论你是什么,无论你多么自由,只要出现在世上就会有。鱼儿不得不在水中,石头不得不在地上,人就不用说了,倘若要列举,你可以列到无穷尽,指不定要比宇宙大!我最多能在申城待到后天晚上,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我希望,我走之前可以看一下“爱心雨架”的用处,不然,“心”也是空落落的。同时,我也希望能够把帮助别人的影像带回去给父亲看看,而不是只带回一张伫立在那的静态照片。
这三天,天气预报是没有雨的,但我还是抱有一丝期待。我时刻关注着天气预报,也尽可能地呆在人流少的地方。
我没有等到奇迹,在晚上八点走出了申城。在走出两公里后,刮起了风,南方特有的湿润风,我决定再等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中闯出,雨下了,我赶忙转身。
再次回到花店外,那黄晕的灯光照在雨架上颜色不一、大小不致的伞上,给我的感觉暖暖的,虽然我的温度感应器告诉我温度如常。我找了个可以观察到花店门口的小巷,将自己藏在阴影里。我看到有一个没带伞的路人将手掌搭成棚放在头上,匆匆的跑进花店的屋檐躲雨。她甩甩手,抖抖身子,将使她狼狈的雨筛落,然后注意力被雨架吸引了,端详了一下我写的木牌,拿了一把伞走进店里,又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
雨中,我撑着伞,看到一个没有伞的巡逻机器人在花店前经过,我有想过去帮他的冲动,即使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有防雨涂层;冲动一下子熄灭了,或是运算太快了?我想起父亲说的宇宙里最遗憾也最美丽的规律,就像鸟吃虫一样,生来如此。我从那厚重的脑袋中,看到了一条无形的锁链链在他的思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