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苏轼,不得不说三个地方,眉州,杭州,黄州。眉州作为苏轼的故乡,山清水秀孕育出一个腾蛟起凤,才气惊人的宋朝大文豪,人杰地灵造就了一个穿越了时空,窈窕了千年,可爱而又高贵的灵魂,眉州因为苏轼多了一层文化底蕴,而也是因为苏轼,让未踏足于此地的人听到眉州这个地名,倍感亲切。
杭州,是苏轼最喜欢的地方,也是辞世之后他想魂归的处所,“乌台诗案”发生以后,苏轼以为命不久矣,在给弟弟子由的诗中写到“是处青山可埋骨”,这里的青山指的就是杭州,杭州有“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有“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的钱塘江潮,有“归来文字带芳鲜”的钱塘湖上山,这样的风景如画,昳丽水光,月明风清,让苏轼的诗情发了酵,这样的杭州,配上豪迈潇洒的苏轼,刚刚好,这样“潋滟水光晴方好”的西湖,配上一壶酒一叶舟一个才情恣肆的苏轼,刚刚好。
如果说,眉州寄托了苏轼的乡思,杭州成就了苏轼的才情,那么,黄州则是他精神与自我突围的地方,一个曾经那么恣意潇洒,才情外露的文豪,片刻间,成了一个短褐粗衣,躬耕于东坡的农人,一个曾经官居要位,声名显赫的高官,昼夜间,成了一个身无定所,食无细粮的野老,是什么,能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联系起来的?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而又是谁,能那么完美的把这两种身份作了艺术的转变呢,是“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的苏轼。
“乌台诗案”发生后,苏轼被贬黄州团练副使,这个职位卑微,也无实权,一起一落的宦海沉浮,让苏轼在去黄州的途中以及初到黄州这段时间内,开始沉思那些走运时所置身于其中的虚浮名利,开始寻求生命底蕴的历程。
苏东坡在黄州曾写信给李端叔,其中说到:“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读到这里,我不仅感叹人情冷暖,众所周知,苏轼的人生一半给个诗文,一半给了朋友,他的诗词之中有很多和朋友相互酬唱的诗文,而如今,朋友音信全无,即使给写信,也无一字回信,可想而知,此时的苏轼,内心是何等的苍凉,正如他人所说:“世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却不喜雪中送碳。”
初到黄州,苏轼陷入了无亲友访问的孤独之中,但正是这种短暂的孤独,让苏轼可以褪去一切尘世打扰,专心于自我的考量,而此时他所写的“缥缈孤鸿影”就是自我的一种艺术写照,他深知,苟同于那些“新进”,有可能会栖上高枝,但他最后仍选择“拣尽寒枝不肯栖”,享受他的“寂寞沙洲冷”。
有的人在孤独的深渊里沉沦,让往昔的俗世沉浮患得患失在心中萌芽,扎根,枝繁叶茂,人生也就到此了结,而苏轼享受孤独,他在孤独的深夜里与风月浊酒思量,在孤寂的苍山平水中与陡崖峭壁对话,在竹林清风中与古迹精魂相溶。一次一次的碰撞,碰撞之后的思量,思量之后的顿悟,顿悟之后的升华,热闹的色,喧哗的声,太容易牵引人的内心,虽然苏轼是个对内心正道执着坚守的人,但苏轼贬谪黄州之前一直处在繁华之中,顺风顺水,他还未来得及从繁华中抽身,就已经被迫离去,但不得不说,苏轼这个高贵的灵魂用幽默转化了这次的贬谪,也成就了之后文学史上璀璨的精品,也让他找到最真实的自己。
孤独和人生起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研究佛法和道法,静坐,研读经书,和僧人道士相交,不管是于他的人格,还是心理,都有更多的益处。
后来,他因友人马梦得的帮助下,终于得来了他在黄州谋生的田地——东坡,从此,东坡就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他的农耕生活让他更加接近最原始和最自然的人和物,抛去虚无的繁华,更加容易接近自我的内心,他让这块质朴贫瘠的土地变得诗意,让人向往,而这块土地也成就了他文风和人格的“宽厚温暖”。
黄州的萧瑟贫瘠,佛道的浸化渗透,生活的纯粹自然,使苏东坡关注自我的精神世界,不管是他的人格,还是诗文,在此时,进入了一个成熟的状态,正如余秋雨在《山居笔记》里说到:“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而“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溪流汇成了湖”,接下来的就是“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