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启‖永夜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医生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藏着一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它坐落于哪个角落。

因为望向这里,无论以怎样的角度,怎样的方向,都无法观测到。

又或者说,所能观测到的,只有无限的黑暗。

这个世界,便是由无限的黑暗组成,构成了这颗独特的,没有光的星球。

在星球上,竟也奇迹般地生存着一群生命体,它们自然也是极为特殊的。

它们拥有视觉,但入目处只有黑暗;

它们拥有听觉,但所听的皆是寂静;

它们拥有嗅觉,但味道却从未存在;

它们拥有触觉,但感知总是无法反馈到它们的大脑。

它们能够行动,只是没有形成特定的文化,没有文字,也没有传承。

它们不能发声,又或者说,声音这个词汇在它们的世界里是模糊的,没有个体知道声音的具体含义。

但它们,在经历过数千万年的时间演变中诞生了一种独特的能力,它们可以通过意识传递信息,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不是文字间的传输,更像是肢体语言,但这里,是没有光的。

所以,它们特殊。

一个自称为医生的个体,它此刻正在接见着它的“病人”。

它们应该是没有姓名的,就像是对于它们自己,这都是一个模糊的定义。

所以医生只是一个称谓,一个它不知道,却承担起了责任的称谓。

它面前的“病人”,此刻正对着它传达些什么。

在医生的感知中,它正用着它那长又细的手臂指着它自己,就像是在说:“医生,我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那哀求的语气虽然并未听它说出,但它那重复数次的肢体语言无不在说明这点。

它的神情似乎在这一刻,在医生的感知中呈现出来,带着渴求。

只是,医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它虽为医生,却也并非医生。

“详细说说你的症状。”医生试着传递出这样的信息。

只是对方没有回答,就像消失了一样。

它或许是死了,或许是离开了,但这对医生而言并不重要。

它那无多的记忆注定无法让它记住太多东西,比如每天遇到的那些不同的个体。

黑夜中的个体始终是寂静的,医生摇了摇头,将这一抹抹的伤感抛出脑外。

这里也没有时间,或许唯一能让它们感受到流逝的,只有那感知中,不同的个体相互之间建立的联系。

只是,现在,医生空闲了下来,它屏蔽掉了所有来自于其他个体的交流,不听也不想再有个体前来找它。

它或许很出名,至少在它的周围,所听到的十有八九都是有关它的事情。

但它累了,或许能称之为累。

这漫无目际的生存中,它真的活了好久好久,从它能够微微地记着一些事情起,大概过了很久。

它什么都不清楚,可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所以它是医生,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现在,独一无二的存在想试着走走了。

它们很适应这片黑暗,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不曾进化出一个能够看得清黑暗中景色的个体。

当然,它们没有这个想法。

医生动了,至少在它的感知中是如此。

它像是拥有本能地驱动着那两双腿,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前进着,一步两步,逐渐适应。

没有人生而知之,但它们却像是生而知之。

医生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下的路开始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变化,比如说,变得陡峭了起来。

好像有一两块细小的颗粒落在地面,阻拦着它的前进。

尽管那阻拦微乎其微,但在它的感知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就像是它的双眼看透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找到了那一颗又一颗散发着光芒的颗粒。

只是它并不在意,对未知的事物它也从未感到好奇过。

它继续朝前走着,隐约感觉自己将那小块的颗粒踢向了远方,至于多远,无从得知。

慢慢的,它的脚步快了起来,像是逐渐适应了一样,在黑暗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跑着,让它心中那隐隐的烦闷散去。

在路上,偶尔竟然也撞到过什么东西,或许是一些别的个体,但它却收不到任何信息,只是这路倒是越来越陡峭。

它的速度在这陡峭中却是越来越快了,若是此处的光回来了,说不定也会被它甩在身后。

“轰轰~”突然,寂静的世界在它的耳中发生了改变,一阵巨大的声音响起,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耳朵中。

医生害怕地捂住双耳,有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

这许久未曾听过声音的双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脆弱,期待着声音的耳朵竟然也会有一天被这声音所伤。

医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但它又说不上来。

那种剧烈的疼痛传来,刻进了血液里的记忆告诉它这是受了伤。

它便只好蹲下身体,双手紧紧捂着,不敢松懈一下,好像一松,疼痛就会加剧一般。

这是什么?医生的内心这么问着,别的个体又是否与它一样,听到了这打破寂静的一刻。

它无从得知,因为它此时已然忘了自己关闭信息通道的事。

只是在它的感知中,没有别的个体存在,也没有个体对那声音表达了什么想法,好像真的只有它听到了。

世界的颜色突然出现了,带着微弱的光呈现在医生的眼前。

前后以及它的脚下都是数不清的白色固体颗粒,这是什么不得而知。

医生也不感兴趣。

它只是在偶然间抬起了头,在这光芒突然出现的一瞬间。

它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天空仍是黑的,只是不似先前那般深不见底的漆黑,而是单纯的黑色,让医生能够看见,知道天空之上是什么。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一道无比闪亮的光束从空中而落,在医生的眼中划过,击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它的世界已经全黑了,液体好像也从它的眼中流出。

它的眼睛也开始发痛了,但此时它却没有用手去按压着。

它好像想起了什么,双手也从耳朵上放了下来。

“轰隆隆~”这次,是一道巨大的声响,好像让这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医生没有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无数颗粒刺在它的背后,十分难受。

但它,却是抬着头,双眼虽闭,但却是对着天空的方向。

“咳~”一声轻咳从它的口中发出,这是它第一次尝试说话,当它想起了什么,意识到声音后。

那一道光束落下,但它的残留照亮了这个世界一瞬。

医生,它正躺在地上,但却是与人无异,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个嘴巴和鼻子构成了它的脸。

有着身体,双手和双腿,若是光芒能够永存在这个世界,那么它们或许可以称之为他们(她们)。

只是此处,是无尽的永夜之地,是无数逃者和弱者的地方,注定没有光芒。

医生的身体正在缓缓消散着,从它的双腿开始。

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双腿的消失,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它要死了,它深刻明白这一点,这数不清的岁月要迎来一个尽头,只是它并不悲观着。

“这个世界应当有光。”它这么说着,声音沙哑且轻到难以让别的存在听清。

但它这么说着,身体也在最后消逝了。

但,光回来了,从远处的天边开始,从半边天蔓延至整片天空。

太阳回来了,它带着光芒如同重生一般悬在了天空上。

永夜结束了,或许如此。

“光回来了,世界也回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某个个体的身形也在消失着。

“我们无法存活,这是代价。”

“但,我们需要留下些什么。”

“皇朝,建立皇朝……”

就这样,一个皇朝就此应运而生,它被称之为永夜皇朝。

……

2.光帝

千年的时间眨眼而过,在这个世界里,永夜皇朝已经形成了一副巨大的规模。

它是这里唯一的皇朝,从创立起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都代表着无上的权力。

而今日,则是不知第几代的皇主登基。

太阳仍悬在空中,只是已不再似先前般夺目,而是像一个害羞的孩子,害怕着大人的目光,躲在云层之中,让世界的光变得暗淡,近似黄昏。

但这变化并没有影响每一个个体的生活,它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皇朝还在延续,尽管这逐渐漆黑的世界让它们感到无比的郁闷。

“今日,我登基为帝,以光为名。”新皇主在高台上大声说着,周围的个体听到后也就开始附和起来。

然后,这道声音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听到声音的个体都会自主的向外传播着,所有个体也都知道,新皇在这一刻诞生了。

只是自号为光,很多个体心中不满,却也未在明面上说些什么。

光赐予了它们新生,尽管它们不知道为何,但从远古时期这一说法便口口相传,在没有文字记载的这个世界,这一句话竟传了有千年之久。

它们也不再能够通过意识彼此传递信息,尽管如今已经没有个体知道它们曾经拥有着这项能力。

而且,它们无分雌雄,更不具备生殖能力,所以这皇朝的每一代皇主都与前一代皇主并无关联。

至于每一个个体是如何诞生的,也无从考究,就像是这个种族永远不会被灭一样,总会在某些时间点突然出现一批个体。

所以,在所有个体知道新皇诞生后,也就不乏有个体在暗暗诅咒着,诅咒着光的早日下位。

它号为光,虽无其本身姓名,但称号在此刻已然是为光帝。

那个高台之上的个体,从此刻起,名为光帝。

只是,在这昏暗的世界下,那近似黄昏的光照在世界上,一个又一个的个体身形正缓慢的消失着。

从脚开始,类似于皇朝刚建立起的那段时间上的存活个体。

而现在再次重演了。

光帝在高台上说着一些成皇后的改革,周围的个体同样还在传递着。

只是,其他的,远方的个体却心思已不再此处。

它们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那躲藏在云层中的太阳,那太阳正带着光,慢慢的下坠了。

光帝身后,原本昏暗的世界逐渐变得漆黑,但它并不知晓,那一个个未来伟大的宏图从它的口中说出。

它在心中编着稿,就要说出最后一句:“我为光帝,当重赐世界光明。”

可在未曾说出时,世界暗了,回到了它最初的样子,一片漆黑。

骚动在这一刻爆发开来。

“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黑了?”

“世界,世界要毁灭了……”

“……”

无数的个体在恐慌着,也陷入了恐惧的深渊中。

它们自存在起,拥有记忆后,天空就一直是这样的。

灰蒙蒙的,太阳躲在云层中,世界也只是昏暗的颜色。

但它们不觉为奇,甚至早已习以为常,就好像世界诞生之初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些口口相传的,世界被完全的光笼罩的话在它们的耳中显得格外可笑,它们只当那是别的个体的幻想,从未存在过。

因为它们是新的一代,而世界从它们诞生之初,直到现在,都只会是这个昏暗样子的。

但,此刻,它们的认知崩塌了,因为昏暗消失,终究成为了黑暗,这是一片漆黑,不见任何风景。

它们各自开口着,彼此安慰着,但心中那难以抚平的不安,是其他个体不会感知到的。

“光,是光消失了,因为光帝,它触犯了光的威严。”这一句话,不知是哪个个体所说的。

但至少,这句话被所有个体相信了。

它们将这一份罪责安在了光帝的身上,就好像那句话说的是真的一般,世界如今的样子,只是因为光帝这个称号触犯到了光。

惹怒了光,光便消失了。

所有个体都这么说着,它们开始在这整个世界上传播起来这一句话。

那个高台之上的身影,在黑暗中难以见到的身影,竟然在这短短的瞬间,从至高无上的地位,跌落成了世界的罪人。

光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它的心中充满着愧疚,沮丧这些负面的情绪,好像自己在这一瞬间真的就是世界罪人一样。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光帝感到害怕了。

前方就像是有着什么凶猛的野兽,在对着它不停怒吼着,这世上的光因它这个称号而消失了。

它向后退着,在躲避着什么。

周围那些原本打算奉承它的个体,竟也在心底暗暗地诅咒起了它。

而光帝,在高台之上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终于在一个不经意间,脚下踩空。

“砰~”的一声,惊扰到了那些个体,它们不知道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只是害怕地蜷缩起来。

光帝落在地上,它的身体接触到了这地面,那真实的触感和疼痛竟让它的内心安定了一段时间。

突然,它意识到了一件事,它自称光帝,只是因为上一代皇主留下的遗愿。

它愿意将皇位让于光帝,只是唯一的条件是,需要它给这个世界重现曾经远古时期的光明。

那被各代皇主口口相传的光明盛世,世界无一处昏暗角落,绝不是像现在或是前一刻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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