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NY杨宇
“以后打算干点什么?”
“上班啊。”
“除了上班呢,打算上一辈子班吗?”
“不上班怎么生活?以后怎么结婚过日子呀。”
“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挺无聊的吗?一点梦想都没有。”
“梦想?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无聊的事儿!”
这句话是我的大学室友胖子说的,最后一个假期放假前宿舍熄了灯,我们翘着二郎腿望着天花板聊起了未来。胖子跟我说:“过去谈梦想是一件高大上的事情,换做现在什么都不顶用,人太多了,努力的人更多,梦想其实就是熬到青春逝去,才能换回来一点点甜头,与其那么辛苦还不如无聊地活着。”
我侧身透过窗外照进来的微光看着胖子说:“胖子,我觉得你说得挺对,可是那么无聊地活着,上班、结婚、养家,你甘心吗?”
胖子起身点了根烟:“就这样活着呗,还能怎么办,我小的时候也曾经梦想当个唱歌的,我妈还把我送去特长班学声乐,直到高中的时候声乐老师才劝我放弃。”
我问:“为什么?”
胖子说:“老师觉得我长得不太适合做这行。”
胖子没信邪,还是跑去考了几个学校,每次唱完了歌,面前的考核老师都点头夸他唱得不错,可最后一个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接到。反倒是胖子的朋友,小伙儿长得不错,就是专业水平一般般,结果收到的录取通知书贴了一墙。
“妈的,这就是命运!”
胖子原来身材不是这样的,后来上了大学觉得当歌手也没什么希望了,又不想在脸上动刀子,干脆回老家找个坐办公室的活儿老老实实干一辈子算了。
胖子猛地吸了一口烟,烟头通红通红的,舍友觉得烟味太呛,胖子就把烟头按灭丢在地上,扭过身往床上一躺:“唉,睡觉吧,好日子没几天了。”
毕业后的第一年,再见到胖子时他的体态又丰满了不少,我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在老家找了什么工作?”
胖子说家里托关系给他介绍了一个看场子的工作,月薪4000块,每天往办公室一坐什么都不用干,领导不在的时候还能偷偷用电脑玩一会儿游戏。
说完他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以后就是这样,可是真的这样活下去的时候觉得好浪费,过的一分一秒都是浪费。”
后来胖子消失了整整一年,宿舍的群里也不见他说话,朋友圈也没有发过什么消息。直到有一天他放了一组风景照,我在下面评论:“呦,旅游去了?”
胖子这才给我回了电话:“喂,小杨,好久不见,你猜我在哪呢?”
我说:“不知道。”
胖子大吼了声,从电话里我能听出来他那边很空旷,应该是在很辽阔的地方,他说:“我在西藏,准备爬山去了。”
我说:“你跑西藏干嘛去了,难道是去爬珠穆朗玛峰了?”
胖子笑着说:“真他妈让你猜对了!”
我以为胖子是开玩笑,他看我不信开了facetime,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待我慢慢接受了现实,胖子对着镜头灿烂地笑了,那笑是发自内心的。
他说:“等我活着从山上下来,我一定找你好好喝一杯。”
我问他:“胖子,你想好了吗?”
他说:“不然就那么无聊地活着?”
几个月后胖子从西藏回来了,他来北京陪我待了几天,晚上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不过现在对胖子来说“挤”这个词,已经与他毫无关系了。这场景让我回想起了大学时光,我们还像三年前那样望着天花板,在漆黑的夜里没有主题地聊着。
我递给他一根烟,他摆了摆手:“戒了。”
我把烟点了起来,却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曾经那个不抽烟,躺在宿舍和胖子谈论未来梦想的那个我,现在却是一个早八晚不知道几点的加班狗,而现在的胖子,显然与这样的生活格格不入。
我说:“说吧,你活着回来想说什么?”
胖子笑嘻嘻地说:“刚毕业那段时间,我回了家,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住在家里,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也不用自己做饭、洗衣服,每天回家打开电脑玩玩游戏,父母吃完饭遛弯儿回来,一家人也就收拾收拾睡觉了。”
我说:“这不就是你当年已经预想到的生活吗?”
胖子说:“是啊,可当我真的过上这样的日子时,我有点后悔了,我觉得该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不然就这么等死太可怕了。”
“所以,你去玩命了?”
胖子笑了出来,他说:“是啊,我去玩命了,爬山的时候我从雪坡上摔了一跤,鼻青脸肿地挂在峭壁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定了,但很幸运,我活下来了,被这颗石头救了。”
“山上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很冷,很缺氧。我们在小帐篷里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会儿,我受了伤,身体情况随着海拔高度越来越差,领队的说让人带我下山,当时的确很太难受了,所以我也没拒绝。”
“那次我没登顶,听说最后也没有几个人成功登顶,但我却从生死的边缘走了一圈。突然明白,人如果中规中矩地去做些事情,不会有危险、不会有刺激、更不会有收获。当我打破常规去做点什么的时候,我发现人生就不一样了,每一件新鲜事好像是一次学习、一次经历、一次冒险。”
胖子说:“那种感觉很危险,但又让人觉得很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爽。过去我们都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准点吃饭、埋头工作。一切都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可每天都是这样。后来我打开笼子出去飞了一次,给自己一次冒险的机会,我发现了很多不一样,我发现原来活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我说:“可能是你差点死了一次,所以更珍惜生命了。”
胖子说:“不对,是差点死了一次,让我更懂得生命了。”
那晚我失眠了,胖子却在我身边呼呼大睡。我的失眠是习惯,是一种对小生活无限思索的习惯,而胖子的呼呼大睡,可能就是对生活无限的渴望吧。
我们,果然不一样。的确,如胖子所说:“谈论梦想我们都有些迷茫。”
但也如他今天说的:“那不证明我们就必须无聊地活着。”
胖子临走前背着行囊,扭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活着本就是件无聊的事儿,出去走走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