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四季更替,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的夏天。“夏至”,也如期而至。夏至后,即是小暑大暑,意味着一年最炎热天气的到来。
在南方的惠城,夏天来得更早些。还不到夏至,屋里床上的凉席像是被火烘烤过。洗的衣服也不必拿到太阳下晒,挂在屋里,第二天早上就燥干了,穿上身,一股烫热。走出屋外,大街上娇阳如火。坐在湖边的树荫下,耳边蝉鸣,满眼绿色,一阵风吹来,如渴饮无比的凉爽畅快。关于夏天的回忆,也由着眼前的夏天的到来一样一样的出现。
夏天的记忆是从割麦子开始的。经冬雪春雨滋养,芒种前后,地头的麦子熟了,远远望去,一块块深黄在风中起伏,等待着收割的镰刀。镰刀是新锉的,细密的锯齿十分尖历。割麦类似割稻,一个腰弯下去,再抬起身时就不想再弯下。可看着割倒后的麦子,收获的喜悦埋在心里。收回来,堆放在堂屋,大门后。晴好的天,一早就将麦子铺在屋前打场,八九点钟,经太阳一晒,麦粒像要从麦穂上蹦出来。这时链枷在手,湿一湿水,就一抡一抡一排一排地捶打起来。麦粒应声而落。打麦天最怕暴雨,中途一阵云来,暴雨疾至,急忙拿禾草用具盖上。傍晚,妈妈还在屋檐下扬麦,就是把麦粒从苞衣灰中淘选出来。这活又脏又累,常常要戴着草帽,用毛巾把面部围起。等雪白的面粉磨出来,清香的麦粑自制的檊面吃起来时,那滋味就是再累也是高兴的。
六月,收割后的麦地已种上玉米,有二尺高了,红薯地也长出藤蔓。记得和父亲在炎热的天气中,离老屋不远的一大片平地锄草,施肥。汗水不断滴在土地上,渴了累了,就坐在地坎边的一棵大木梓树下休息。木梓树密密的叶子,荫凉一片,一边喝茶,一边看脚下的蚂蚁爬来爬去。如今,在喝茶时,时常还会想起在木梓树下的地头喝大缸茶的情景,其感受犹如牛饮。因为实在的渴,一大瓷缸的茶水,咕噜咕噜灌下去。这种喝法,这种干渴,也只有那时的夏天才有的体会。
少年时,随伙伴去队里的水塘戏水,摸蚌壳,采菱角,也是夏天必有的乐事。那蚌壳也真大,有成人的巴掌大,只是不曾吃过它的肉。想起来,把蚌壳掀挠开,让它干渴死。就像捣鸟窝戳鸟窝一样,把鸟蛋雏鸟捣出来掉在地上,看着鸟妈鸟爸在头顶枝头急切的嘶鸣。就是为了好玩,那里会想过这样做的不妥呢。水塘中长着一大片菱角,应该是野生的。长的菱角倒是不多见,只是它妨碍我们钓鱼,总有钩线被菱藤钩住的事。在泥浆水里,浑身湿了干干了湿,脸上身上脏兮兮的。赤着膊,晒得通红,也算不得什么,最后落得妈妈数落一顿,说戏水可危险啊,告诫我们水塘里有水鬼,等把你拉下去淹死就晓得着。我们可不管什么水鬼,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只要好玩就可以。
蒲扇也是夏天才有的。在端午节,新女婿姑爷,是一定要上丈母娘家送礼的。这礼物中就必有扇子。家乡俗话说,扇子要扇风,要到八月中。夏天送扇子,礼轻情意重,有雪中送炭的意思,正好派上用场。
夏天午后,把竹床,竹凳,竹椅,搬到屋檐或过弄,或坐或躺,手里必然拿着一把扇子。晚饭后,到屋外乘凉,也必拿着扇子。夏虫吱吱唧唧,乡野的风实在的凉快,空气中仿佛可以闻到田野的禾苗生长的气味。萤火虫在屋檐边,小河岸,水草丛中一闪一闪,红黄晶亮,真像是一群孩子打着灯笼在游玩。静谧的乡村的夏夜,黄瓜开着鲜黄的小花,青绿的嫩黄瓜挂在藤蔓间,水田里稻禾正在发棵,泥鳅在间隙吐纳。我们用牙刷和针自制工具,就是把针尾的一头烧烫,一根根并排插在牙刷的一端,用它来钉泥鳅。打着手电,小心的轻轻的走在田埂上,有时钉得到,有时失了稳准狠,让它溜掉。有时还会碰到水蛇。搞不好,驮人家骂。因为说不定踩坏了田埂上的黄豆苗,弄坏了稻禾。泥鳅往往没钉到多少,也不过是图个玩。
高考那年,七月如火,毛栗树谢落了一地毛绒绒的花,把毛栗树的花辫成辫子,干后烧着,可以驱蚊子。玉米就要吐穂,水稻铺满了田间,眼看着一幅勃勃生机的景象。这年夏天过去,我结束了校园生涯。
等到要掰玉米,挖红薯,割稻谷的时候,山中的毛楂也红了,板栗也笑哈哈。夏天也就到了尾声。
关于夏天的回忆,想起来大多是少年时,高考时的一点记忆。之后投入社会,这么多年,夏天居然像是影子一样,若有若无,没有留下多少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