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地向上发芽 生长
好不容易撑起一片天空
却本能地拔下身上的枝干
将它们组装成楼梯 放下
让我向上攀爬
我爬呀爬 爬呀爬
爬到一段高于生活的枝头上 坐下
静静地吸食阳光 收集朝露
每当春风经过
他都会挥舞枝叶为我高歌一曲
每当黄鹂做客
他都会呼唤夏风为我穿上绿衣
每当麦穗金黄
他都会指挥落叶为我演奏童话
每当冬雪肆虐
他都会钻入地心为我捕捞营养
直到有一天
我发现
我也长出了和他一样的枝叶
结出了一样的果实
伸向更高的天空和更远的地方
可回头眺望
却发现他早已弯曲 下垂
枝叶开始泛黄 哗哗下落
我长大多少
他就落下多少
她是园子里的一朵花
即将打开春天的大门
蜜蜂和蝴蝶在园外敲门
可她却没有理会
而是悄无声息地
裁下她那刚出炉的青春
将它织成毛衣 风衣和雨衣
裹在我身上
直到有一天
我长出了羽毛 长出了翅膀
飞向高空
才发现她的布料早已 用干用尽
连一根线头都没有剩余
不管我一天经历了什么
天黑了
她永远会带我回家
在一个明亮的火炉旁
替我拍去风雪 擦亮羽毛
每当我坠入梦香
她总会偷偷地来到床前
给我一个吻
之后剪下她那薄如蝉翼的中年
为我修补 为我熨平
我哪里有裂痕
她就在哪里给我绣上花纹
我深知
我用这一生
都捡不尽这落叶
也还不清这布料
我只能饱含热泪努力飞翔
飞到一片他们不曾抵达的高空
变成一颗太阳
因为我知道
只要他抬头就会忘记落叶
只要她微笑伤口就不会流血
摸摸肚子上的肥肉
我忽然发现
他们青春的枝叶未曾远去
而是伴随着岁月的雪花
一同落进了我这白哗哗的油田里
在一段代际的轮回中
一场不会回头的青春
正被勘探 开采释放
并尝试将前方的路照得
很亮很有形状
我极力延伸对它的想象
并预设一场烟花三月的循环
我将这两株透支了青春的植物 种在头上
为他们持续输血 注入遗失的画面感
林荫道上
春风带我们一起漫步 遐想
吸食这段 偷偷溜走的时光
此刻 我听见他们发芽的距离已经 很短很短
而这段铺满烟花的路却 很长很长
于是 我决定用一首诗
为这个剥落沧桑的夜晚 上一层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