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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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或言佛陀,声明转也,译云净觉。灭秽成觉,为圣悟也。

                                                                                       

                                                                                                  ——题记

林深幽幽,葳蕤丛生,白云深处,有间茅庐,屋檐下挂着几束艾草,风化后的艾草有些枯黄, 门前系着一个小巧的铜铃,上面刻着浮屠之物和一些梵文。

微风过,艾草零落飘舞,小铜铃清脆作响。少年痴痴地看着铜铃,回头对着一个老人笑着说道:“师父,这铃声真好听啊。” 

老头没有搭话,左手拿着一个木雕,右手持着一把小刀,很小心地刻着木雕 。他微眯着眼,动作很慢,时而刻划几下,时而端详好久,因为光线太强烈的原因,他不得不背对着太阳 。

忽然一个瘦瘦的黑影落在老头身上,光线不再那么烈了。少年立于身后道:“师父,这样您就不需要眯着眼了。”   

老人身子顿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木雕。过了一会,他又很小心翼翼地刻着木雕,碎碎的木屑在手间抖落。

“师父,您在刻什么?”少年走向老人,低着头,细看老人手中的木雕问道。

小刀微微一动,木屑抖落,老人依旧不言语,仿佛天地间只有小刀和木雕。

少年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抄起草地上的一根木枝,练习着三日前师父教的剑招。

布谷啼音,云霞漫天而来,枝头上的喜鹊也在巢中嬉戏着,少年已然躺在草地上,眸子里云霞喷涌,如火蔓延。老人手中的木雕已见雏形,似人模样,脚下是一层层薄薄的木屑,晚风一拂,扬起了木屑,若似飞雪漫天。

少年扭头看了一眼老人手中的木雕,问道:“师父,您刻得是什么?”

老人一刀落定,木雕浑成,静静地看了一眼木雕,微闭着眼,轻叹一声,转而将手中的木雕扔向少年。

少年鱼跃而起,接过木雕,仔细端详一番,木雕像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少年指着木雕:“师父,您刻了一天,就刻着这么一个和尚。”

“和尚?”

“不是吗,师父?”

“他是佛。”老人轻轻拍打着布衣,木屑落地。

“佛?”

“每个人都有两双眼睛,一双是肉眼,一双是心眼。”

“肉眼看见的,心眼也能看见;心眼看见的,肉眼却看不见。”

“师父,那这佛有什么关系呢?”少年把玩着手中的木雕。

“可惜,很多人只有开了肉眼,忘却了心眼。”老人继续道。

“哦,我知道了,佛两者都有。”

老人点了点头:“但佛还有两样东西,那就是慈悲,怜悯。”

少年若有所思,抬起头道:“师父,佛能看穿这天吗?”

“等你开了心眼,你也能。”老人淡淡道。

“那师父,您心眼开了吗?”

老人身子微微一震,浑浊的眸子透射出一股无奈和厚重的沧桑感,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声来。

云霞散了,天际不再红艳似火,有些蓝紫的痕迹,天穹下挂着几颗明亮的星辰。风渐渐大了起来,扬起了衣袂,老人披衣入了茅庐,少年拿着木雕依旧瞭望着天际那即将殆尽的云霞,风吹乱了青丝,也吹乱了少年的思绪。

三年后,茅庐依旧,只是屋檐下没有艾草,小铜铃叮铃作响,甚是悦耳。老人比以前更老些,少年脸上的稚气少了些,脸上的线条更硬了些,清澈的眸子中迸射着锐气。

茅庐檐下,石桌小椅,石桌上摆着一壶茶,茶气芬芳,有些花香的味道。

少年接过茶,一饮而尽,只觉茶味清香,似口中含着一枚花瓣,芬芳自然。

老人摇了摇头,轻轻端起了茶杯,细细呷了一口。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其实,你忽视了这茶的甘甜。”

“师父,我要下山了?”他低着头,杯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里不好吗?”老人又品了一口。

“这里很好,可是我没去过外面,我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老人放下茶杯,眸子里没有光彩,犹如死海一般沉寂,慢慢站了起来,弓着身子:“外面的世界,是江湖啊。”

江湖就像一扇门户,门外的人想进来,门内的人想逃离出去。

“江湖?”他第一次听师父说这个词,自小他随师父在此生活,不知外面如何,更遑论江湖一说。

“师父,我下山玩累了,就会回来的。”

“或许以后,当你感觉累的时候,你想回却也不来了。”老人的声音很轻,轻得被风声吞没了。

“师父——”他继续央求道。

“也罢,深林关不住苍鹰,浅渊锁不住游龙。”老人从怀中扔给他一个木雕道:“此物予你,或许以后你用得上。”

他接过木雕,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年前的那个和尚木雕。他谢别师父,去往庐内,打理着明天下山的行装。

枫林渐晚,黄昏夜未央。

老人默默道:“芬芳是添花,甘甜才是味道,江湖呢?”

鸡鸣桑晓,天角处有彤云蔓延,花草间虫鸣鸟语,片叶上打落着几滴清露,晶莹剔透,倒映着绿叶的暗影。

和衣束冠,推门而出,门口放着一把兵器和一本经书。器形怪异,长约三尺些许,似刀似剑,剑柄只是一个圆木镶嵌而成,刀形一面黑纹横生,似修罗夜叉,光泽黯然却摄人心魂;剑状一方金纹绕身,若金龙绕柱,剑锋处星泽点点,如皓月辰星。

经书是一本很破旧的经书,页角有些磨烂,名曰《法华经》。

“行走江湖,少不了一把兵器。此物名无色,非刀非剑,却似刀似剑,长三尺四寸,天外玄铁和北海寒铁所铸,兵器谱排名第二。”老人坐在石凳上,背对着少年道,背影有些落寞和萧条。

“无色?师父,它为什么叫无色?”

“它有颜色吗?”老人问道。

“刀黑剑白。”少年道。

老人沉默了一会,慨然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师父,那第一呢?”

“灵雨。”

“它,很厉害吗?”

“厉害,论锋利不如排名第三的绝云,论威力比不上你手中的无色......”

“那它为什么排名第一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

少年翻阅这经书,一些晦涩玄奥的文字在眼中打转,似懂非懂,感觉有些明白了,却有觉得什么都不明白。

他欲图作问,老人的声音缓缓响起:“经书于你大有裨益,仔细研读,其用不弱于你的武学。”

“是,师父。”他纳书入怀,提剑在手,挥袖作别。他不敢回头,因为怕眼泪模糊了眼前的路。

老人看着少年的背影,神思游离,影子在林间渐渐隐没,徒留空山寂寂。他没有权利去阻挡一颗向往江湖热血的心,也无能为力。能为他做的只是给他一副能武装自己的盔甲和游于江湖的利剑。

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萕麦青青。

游于江湖,已有五载,少年的他已然成为了一名江湖中有名的青年剑客,束发及冠,俊逸非凡。

丁亥年,游于海滨

浪潮拍打着岩石,迸发着浪花又复落在浪潮中,岩石上站在一个孤峭的背影,双手按剑于前,面朝着大海。

少年走进一看,那人约摸不惑之纪,散发披肩,胡子拉碴,眼睛没有神彩,若死海一般,神色泠然,无惧无畏。

“前辈,这里风浪太大。”他移步走向那人。

那人似熟视无睹,依旧面对着浪潮,浪花拍在那人的身上,打湿了一大片,凌乱的散发尖末处不停地滴着水。

浪潮继而复来,浪势汹涌彭拜,携卷着巨浪犹如猛虎下山之势扑面而来,他试图推开那人免受浪潮拍打,却被一旁的巨浪拍到在地。

那人身形不动,忽闻一声剑鸣,一道寒光径自将巨浪割裂开来。浪潮慢慢平息,那人依旧伫立在那,持剑于潮,似若神明,只是衣服和散发已经湿透了。

他惊呆了,呆若木鸡,从未见过如此剑术,竟可将浪潮劈为两半。待他回过神来,那人早已不见了。他靠那块岩石靠近,岩石上落着两个三寸深的脚印。

青年剑客自出山之后,一直以剑道胜于无数武林前辈,心中颇有自得之意,今日得闻一间,方知江湖之大,卧虎藏龙。于是他决定于此地苦习技艺,以达武道巅峰。

第一日,于二里外,荒野结庐,浪潮依旧,他立于岩石之上,不一会儿被拍在大海之中。

第二日,无风,浪静,结庐

...

一年后,荒野处有间草庐,虽是简陋,但也干净得紧,周边倒是添了几里花草,生机盎然,别具一番风味。

岩石上落着一个青年的身影,巨浪如潮,拍打而来,青年剑客拄剑于前,岿然不动,任凭潮水怕打着。忽而狂风骤起,又掀起了一层层巨浪,浪潮似出海的蛟龙扑杀而来,他微微屈膝,身提一口气,面无惧色对着巨浪。

巨浪呼啸而过,他已落海中...

三年后,草庐又添了十里花草,夜里流萤在草间飞舞,日间花蝶在花中流连,潮水依旧,周而复始地潮涨夕落。

风雨而至,他依旧立于岩石之上,散发而落,一浪而来,拔剑劈之,二浪复始,抬剑劈之,......,浪至,劈之...

风停了,浪静了,雨也歇了,他始终站在那,不动如山。按剑缓缓入鞘,光华殆尽,剑气暗藏于剑鞘之中。他抬起脚,低头看着脚印,深入约莫三寸有余,比及那位前辈留下脚印稍深一些。

翌日,巨浪拍打着潮水,岩石上空落落的,点点浪花溅洒在沙滩上,草庐的门虚掩着,花蝶流连,草木自在。

烈马长嘶,一骑烟尘,便去了远方。

远方在哪,海的那一边还是海,江湖的那一边还是江湖。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时令寒露,嘉兴烟雨楼,

有位老人在堂前拍板说书:“三年前,一位青年剑客挑战青城派掌门渔阳子,只见渔阳子手中的长剑寒光闪闪,使出一招青山问路,剑锋直逼青年剑客,青年剑客不慌不忙,抬剑格挡。据说十招之内将他击败,只见抬手一剑,剑如长虹,剑光如白练,唰唰唰几下,便将青城派的掌门击败。”说着,老人还比划招式。

众人拍手较好,老人接着又道:“也是那一年,他去了峨眉,挑战峨眉派的掌门凌音师太,一剑之下,竟自将师太手中长剑震落在地...”

“两年前,于少林不空大师于林中大战,他手中兵器甚是厉害,此物非刀非剑,似刀似剑,黑色如刀,似狂魔;白色似剑,若神明。百招之下,他不落下风。许是他年轻力壮,最终以黑刀之处,割断了不空大师的首级。”

“不空大师慈悲为怀,他怎下得去手呢?”一人起身道。

“就是,据说一年前他还武当掌门风尘子斩杀于前。”另外一名刀客也起来说道。

“此乃邪魔,必不为我们武林之人所容。”

“对。”众人起身叫道,“定要诛杀此贼,否则江湖将会来一场浩劫。”

嘈杂的客栈中响起了一个童子的声音,童子仰着澄澈的眼睛望着说书人:“爷爷,什么是江湖?”

说书人合起折扇,摸了摸胡子说道:“江湖啊,江湖就像你手中的糖葫芦。”

“糖葫芦?”

“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

“那吃多了呢?”

“牙疼。”

“爷爷,原来这就是江湖呀。”童子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说道。

众人闻言,嗤之以鼻,旋而大笑:“无稽之谈,贻笑大方.......”众人提着剑走出客栈,可能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它叫江湖。

“爷爷,那些人为什么笑我们,难道我们说得不对吗?”童子扯着老人的衣袖道。

“不,是他们把一些珍贵的东西给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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