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骂着跑来我寝室蹲坑的W同学晦气,一边不时地从走廊窗外眺望楼下小道,猜想着她是不是没打算电话就直接走到校门口等我了。
看着一张张放学后的喜悦脸蛋交替晃过,人群中就是没有她。一看时间,才过了几分钟,蹲坑的都还没蹲完,我却感觉已经过了一小时。
看到过一个段子,爱因斯坦朋友问他相对论普通人怎么理解,他打了个比方:如果在车上你隔壁坐着位美女,一小时你会觉得只过了一分钟。如果你隔壁坐着个食堂大娘,一分钟你会觉得已经过了一小时,这就是相对论。
此刻我对等待的焦虑,就是相对论最好的诠释。
不知过了多久,蹲坑的W同学完事了,我马上把他打发走。随即电话响了,我扑向电话拿起听筒,是Meteor的声音,她说她刚下课,要过一会才能见,让我过十分钟学校门口见。
挂了电话,心里石头算是落地了,只是有些许疑虑,为什么她的声音好像很平淡,而没有像我一样的兴奋?
“她都已经说要见面了,不可能反悔了,还是好好享受这第一次的约会吧。”纠结了一会我就自我打消了疑虑,可以说是用意念硬把它打消的。
现在想来,原来我是从小就一如既往地敏感,一如既往地患得患失。
恍惚间,猛然从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学校门口走去。糟了,不是说好的十分钟吗,居然她要比我早到,这是万万不可的,对于一向严格要求守时的自己,迟到是不可原谅的,何况在这最重要的日子……
我来不及迟疑,拿起书包就从四楼寝室百米冲刺般飞奔过去,坑爹的大理石地面让我好几次差点滑倒。
我赶到学校门口,发现她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错过时间了……”我生怕她不快,慌乱解释道,为自己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而懊恼。
“没事,时间还没到呢,我们去坐86x公交车吧。”她没有露出不开心的样子。
听到坐公车我很诧异,我原打算把省吃俭用的零花钱用来打车到地铁站,坐地铁到上海火车站换轻轨去中山公园的。
已经听说她家境不错,居然她也会和我这种平民一样坐公交车。
边走她边说那边离她家不远,这路公交车可以直接到那边,她周末都是坐公交车回家的。这与我想象中的专职司机豪车接送的她很不一样。
我看到她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不知道什么牌子,很有设计感,顿时又为她的品位加分了。
那时候不知道谁带头的,学校十个人里面九个人背着Jansport的包,我觉得那个Logo很丑,就觉得背这个包的人很没品。
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特别温暖,晒在脸上感觉整个人萌萌的。
我和她在公车站等车子,只有我们二个人,不时吹过阵阵秋风,满地的枯黄落叶,感觉马路两旁特别静谧祥和,完全看不出这条路遍布包围着我们学校的武警部队、戒毒所和劳教所。
等来了公车,上去发现人不多,我们可以并排坐下。小巴非常破旧,司机粗野地飙着车,乘客都是打扮老土的中老年人,而我身边居然坐着我心仪的少女,如此时尚、甜美,这样的景象无比违和。
腼腆的我不敢话多,生怕造次。上车后,她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这倒缓解了我不少尴尬。
定睛一看杂志叫《Milk》,看到封面风格我本能地猜到应该是香港的,马上问她是不是,她有点小惊讶我作为男生居然会知道这种东西,我暗自窃喜。
这要感谢我多年的强迫症,初中就痴迷于购买《大众软件》,不管有没有时间看。高中后我在杂志店发现了一本叫《Monday》的杂志,都是繁体字,很新奇,老板大妈神秘地说这是进口的杂志,我抵不住诱惑买了一本回家,花了好几十块,可以买好几本游戏杂志,当时心痛不已。
回家仔细翻看,发现真是物有所值。杂志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风格,有街拍美女服装的,有介绍美女发型的,有情感文章的,还附送了一大堆小杂志,讲一些星座之类的东西,很新鲜。
通过多年的打游戏、看游戏杂志、看歌词,我的繁体字功底十分了得,一般的文章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这杂志有很多香港自己造的字,什么“冇”,“嘅”,看得非常费力,不过看多了后也慢慢可以猜到意思了。
后来发现这些都是香港话口语字,《古惑仔》里就用了很多。
后来接触到了日本杂志后,才发现这些香港杂志,《Monday》啦,《Milk》啦,都是山寨日本杂志《Vivi》和《Mina》。
就像很多好听的广东歌,其实原版和作曲都是日本的,香港人做个二道贩子就来大陆圈钱还看不起大陆,赚足了我们信息不对称的钱,不得不说是民族的悲哀。
即使山寨也很不到位,杂志的内容以现在的眼光看真是非常的低俗,把香港鸡毛蒜皮的事都装到这个时尚杂志的壳里面。我小时候看过妈妈喜欢的《知音》和《读者》杂志,内容高低立判,只是不知道这二本杂志现在去哪了……
然而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些,还是饶有兴致地每二周买一本《Monday》。
在小巴上,我在她旁边陪着她看《Milk》,没翻几页,售票员阿姨来买票,我正准备掏钱,她制止我,从她双肩包勾着的一个灰色小洗发膏模样的瓶子里,取出几枚零钱。
这个小瓶子很精致,没看到别的女生用过,用来装零钱真是独具匠心。当然,看到她这一系列动作我还是觉得各种违和。
买完票,我们继续看杂志,翻到送的小册子,里面是讲星座的,她就问我是什么星座,然后拿起来研究了起来。搞清楚后一一帮我解读,说到这一周最相配的星座时候,我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
当听到她停顿了一下后报到了她的星座时,我如释重负,又不好表现得特别兴奋,怕吓到她,就只好自己偷着乐。
还好,我之前就查到,我的星座和她的星座在纸面上是绝配。
其实这一趟车上我什么内容都没看进去没听进去,但现在想起,还是会感受到那时候的一种实实在在的温馨。
和她并肩坐的这一路,是我时至今日在公交车上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