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文/朱成龙

　　十六岁上初三的高启文一阵狼吞虎咽，稀饭喝过半碗，但闻房间传来爸妈争吵声。

　　“不刷牙不许上床！”妈妈大叫。

　　从未红过脸的爸爸开始了一生唯一的一次争吵。

　　片刻，房间传来一阵砍剁声。

　　高启文匆忙放下碗筷，推开爸妈的房间，无比血腥的一幕出现了，爸爸正握着一把满是鲜血的斧子劈向自己的前额。

　　高启文忍着泪迅速从爸爸手中夺过斧子，扔向不远处的菜地。

　　……

　　从此，高启文失去了一向疼爱自己的妈妈，和那因一时冲动而终身失去自由的爸爸。

　　同村善良的姨娘收留了他，姨娘抱住木然的高启文，老泪纵横：“娃啊，别伤心，今后我就是你妈。”

　　高启文木然一动不动。

　　姨父说道：“娃儿定是伤心过度，给吓住了，千万别在他跟前说让他伤心的话。”

　　姨娘是高启文妈妈的妹妹，住他家隔壁。

　　爸爸是外公招的上门女婿，为不至于他们一家孤姓在村里受人欺负，十年前，姨娘一家从邻村搬来。

　　同一年，外公外婆妈妈先后离去，高启文越发得孤独内向。

　　姨娘家有六个小孩，家里的衣服是大的穿过小的穿，生活很是清苦，半年难得吃上几片肉。

　　姨娘为人勤快辛劳，心直口快，姨娘最常对孩子们说的是：“娃儿们，要挣气，读书，上大学，出人头地。”

　　姨娘每天睡眠时间很短，为了做千张（也叫百叶，一种豆制品），通常每天三四点就要起来磨豆浆，烧豆浆，一层一层浇制压制千张，只为天不亮可以去周围逢集（农村人讲究赶集）的菜市赚回孩子们的生活费。

　　下午一点左右，姨娘骑着二八自行车从街上背回两大口袋豆子，和一些破损的梨果。

　　回家，孩子们看到梨果好不开心，可没有人敢自己伸手拿，这是规矩，姨娘定下的规矩。

　　停好车，姨娘自己不吃饭，也要挑最好的果子给高启文吃，然后才是她自己的孩子。

　　匆忙吃上几口饭，姨娘赶紧倒出豆子，晒干逐个的挑，然后是泡水……

　　农村穷，没什么好吃的，偶尔会有卖茶馓的路过吆喝，姨娘也是会买上一点点，给孩子们打打牙祭，自己则是空着肚子喝着那做千张压出的淡淡的豆浆。

　　有一次，看到同村玩伴纷纷到大城市打工，逃离穷乡僻壤，高启文也想辍学打工，姨娘知道后，挑了根碗口粗的木棍咬牙切齿但却是轻轻的打在他背上。

　　姨娘疼爱他胜过自己的孩子，她边打边哭：“娃儿，你要是不上学，可谁会巧的起……我发誓一……定让你上……大学。”

　　姨娘带着高启文去挖村里的河工（过去有挖河的义务，家家都得挖），直到二人满头大汗，累得直想逃。

　　河工挖了三天，每晚姨娘把高启文关在他原来的家里，想让“恐惧孤独”赶走他辍学的想法，夜晚九点钟，心疼他的姨娘泡上一大碗放了一大把白糖的茶馓送给他，全然不顾自己孩子们一脸渴望的眼神。

　　最终，在姨娘的苦苦柤劝下，高启文回到了学校，丢掉了以前不好好学习的毛病，当年考上了县中。

　　姨娘为了让高启文顺利上学，不惜让自己的三个孩子辍学，在家帮忙或是外出打工。

　　姨娘找到校长，声泪俱下地说了高启文家发生的悲剧，丝毫不提自己的伟大无私，最终她的诚心打动了校长，校长不仅减免了学杂费，还送了好多学习资料给高启文。

　　高启文每晚下自习吃着姨娘心疼他亲手为他一人做的油抄面（油糖花生一起抄的零食），热泪盈眶，发奋图强，挑灯夜读，三年后顺利考上了南京大学。

　　得知消息，姨娘满是热泪无比兴奋地抱住他：“娃儿，终于有出息了！姐姐啊，你可以闭眼了。”

　　长期的辛劳熬夜操心，姨娘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一次例行的体检，查出了肝癌……

　　为了不让高启文担心，姨娘忍着病痛的折磨让家人全部瞒着不告诉他。

　　姨娘强忍病痛微笑着亲自送高启文上了大学。

　　……

　　姨娘辛劳勤奋，年复一年……

　　某天，小妹偷偷告诉姨娘之前的有意隐瞒，转而开心地说：“都没事了，哥，我妈很坚强，复查了，是误诊，六十多岁的老人，比年轻人都健康，这不，老两口开了连锁超市，每天乐在其中了。”

　　高启文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