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森林的雪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快又急,很快从小片雪花变成雪团,大朵大朵地坠落在松枝上,跌碎散开再飘落而下。 已是傍晚时分,光线越来越暗,眼前的世界变得愈发晦暗不明。
此时的秦悠孤身一人站在大雪的森林里,身上的棉袍在刚才的奔逃中不知被什么划破,脸上伤痕遍布,也许身上也有。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笔直树林在雪雾之下沉默的矗立,仿佛仙云笼罩下的千军万马,静默着等待黑夜的来临。
如果停在此地,不是冻死,就是被野兽吃掉,唯有走出去,或可得一条生路。
秦悠捡起地上一根丈余的树枝,当作拐杖和武器,朝着自认为树木稍微稀疏的方向走去。
黑夜来临得比想象中更快些,辨认方向和时间早已不可能,他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直觉中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如影随形,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发出莹莹绿光的眼睛。他惊恐地加快了脚步,有几次撞到了树上,震落大团积雪。绿色的眼睛仍然紧跟不放,从一双,变成了很多双。
是狼群!它们耐心跟随着、克制着,直到猎物筋疲力尽。秦悠心知今夜凶多吉少,反而镇定下来,摸索着身上竟找到了火折子,艰难地点燃手中的木棍,火光亮起,如漆黑大海上的一只萤火虫。
狼群畏惧火把,似乎退去了,但只是暂时,它们仍然饶有耐心的跟着他,不肯放弃这大雪纷飞中眼看到手的猎物。火把在风雪中烧不了多久,眼看火光越来越小。狼群知道时机已到,终于围拢过来,领头的那只已经走入火把的微弱光圈,露出森白的牙齿。其它狼也一边发出凶狠的低吼,一边慢慢聚拢,只等待头狼一声令下,就把眼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秦悠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不甘,他脑中浮现出以往的种种,阿勒锦的亲眷、从南至北沿途的美景、江南的庭院、木工坊、程家祠堂……难道他千里迢迢赶路至此,就是为了白白的葬身狼腹?
意识突然回到了那年端午在墓园目睹龙鳞之光的那一刻,他感到胸中炽热难耐,有一股力量瞬间灌满全身,忍不住仰天大吼。然而这吼声并不是他自己的,仿佛有雷霆般的力量,厚重而深远,刹那间波及至半个森林。
于此同时,他全身忽然白光大盛,将周边松林和狼群照得亮如白昼,树梢上被吼声震落的积雪落地,清晰可见。
狼群僵立片刻,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怪物一般,全都夹着尾巴仓皇逃走了。
吼声随着白光一同消失,秦悠脱力一般,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相信那声音是自己发出的,倒和那日墓园听到的龙吟有些相似。
见狼群已退,他捡起地上的木棍继续向着黑暗行走。 走了整整一夜,腿脚早已麻木,可他不敢停下,一直走到天色微亮,灰蒙蒙的光线开始透入森林。地面上的雪反射出晶莹的亮光,一夜大雪后,松针地毯不见了,积雪深及脚踝。
这时,森林前方似乎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处建筑。秦悠不敢相信,揉揉眼睛,果然像是一处房子。此时他才终于感到疲惫,发现自己早已一瘸一拐。他朝着那房子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路小跑。房子全貌逐渐展现出来,是个灰色石头的房子,在林间一片空地上,孤零零的。
就在此时,右脚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啪的一声响,整个人扑倒进雪地里。脚在雪地里早就冻得麻木,疼痛是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的,不是很剧烈却令人迷幻。他想,也许是踩到了兽夹吧,但是已经没有力气起身查看伤口的情况,就翻了个身仰天躺平。
白雪开始逐渐覆盖他的意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脚步声走来,是人的脚步声。
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似乎是个瘦小的老太婆,正对着他的脸仔细查看。
“咦?是你!”那老婆婆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声音清亮。
秦悠来不及想她话里的古怪,知道自己得救了,意识逐渐松散,虚弱地问了句:“你是谁?”
老婆婆像是笑了,皱起满脸的皱纹道:“我,是你的一生所爱呀。”
秦悠不知道这句话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随即就在雪地里完全失去了知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