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年过30 岁仍然一事无成,又未成家,我对时间的流逝有很深的恐惧感,以至于下班之后、周末、法定节日和年假的时候,我不能让自己长时间闲着,我必须做事。
我收拾屋、看书、看电影、写字、外出旅行、拍照、用手机修图,总之要给自己找事情做,如果闲着,我会心慌、意乱。内心深处的原因也许是,我不愿意面对这个不堪的、一事无成的自己。
冯唐说,“以文字打败时间,这是我一辈子要做的事。”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每周八十小时的工作并没有成功抑制住他的表达欲,他压榨睡眠和假期,周末写杂文,春节年假写小说,大酒吐完写诗歌,大概两年成一本书。
博尔赫斯说,我写作,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特定的读者,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
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有成就的名人也有相同的感受,这种共鸣让我感动。冯唐和博尔赫斯就是如此,他们热爱写作,以文字打败时间。
在读了《万物皆有欢喜处》这本书之后,我才知道,在我们身边,生活着许多手艺人。他们选择的、学习的、从事的,很多都是在今天看起来已经边缘化的职业,比如做二胡、修钢笔、做手工面、纹身、做香、做团扇、做木工、打铁、铸剑、做瓷器、做手工皮具、修复古画、做印尼、做砚、做烟斗、做米酒……
每一个工种,似乎都在消亡的边缘,都有赖于细小分众的喜好而存在,很多手艺看不出商业化的前景,也绝无可能被万众瞩目。
这些手艺人有的以手艺为生,有的以手艺调剂生活,他们的人生很慢,一辈子只做好这一件事。
因为有一门专注的手艺,他们不会为时间的消逝而愤怒,他们内心坚定、精神富足,他们的热爱和他们的作品足以打败时间。
80后的这一代独生子女从小被灌输了一个相似的“好孩子”的模式,那就是考上好大学,找份收入稳定的好工作,结婚生子,一生免受风雨。可是相同的标准让一部分人感到压抑和迷茫,只能靠自己治愈。
医生、律师、老师当然是高尚的职业,可是手艺人也是世上最正直的职业。你投入多少情感和精力从来不会撒谎,它让人渺小,也让人坚定。
人,会衰老,会死去,谁也逃不过时间,也许正因为这样,每个人都有压抑和迷茫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许每个人都会在某种境遇下问自己,你真正热爱过什么?什么东西让你痴迷?
不幸的是,在智能手机横行的今天,很多人都失去了痴迷一件事情的能力,无法持续地去专注和研究一件事情,目光慢慢变得散漫,人生没有目的,对生命是一种消耗。
热爱,就是一种情趣,有一件能让自己热爱的事情是幸福的,从这个角度讲,手艺人是幸福的,他们让我羡慕。
他们也许和我一样做着重复的劳动,但重复的劳动是必不可少的,并非重复导致了枯燥和无聊,而是人的枯竭,会把气撒在日子的重复上。因为热爱,就不怕重复,只有重复,一日才有一日的领会。在手艺人这里,手工不再是苦力、单调和重复,它可以充满快乐和创造力。他们的热爱和痴迷甚至让他们为了某个作品,通宵达旦,彻夜不休。
我们有时候并不羡慕一个人真正在做什么,拥有什么,而只是羡慕他的生命状态。能找到自己最快乐的生命状态,比拥有什么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