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而矛盾的阿基琉斯

长篇叙事诗《伊利亚特》以持续了十年之久,造成无数牺牲、苦难、荣耀的特洛伊战争为背景。故事的起因虽未提到,但是于希腊神话中我们了解到其与“金苹果”传说有关。希腊与特洛伊对美女海伦的争夺是战起的原因,阿伽门农与阿基琉斯关于如何处理被俘女祭司问题的争吵、阿基琉斯女俘的被夺回、忒提斯向宙斯的求情致使了战争的白热化。

阿基琉斯愤怒地退出,以此抵抗着施加于自身的侮辱,维护个人声誉与尊严;让母亲忒提斯求请宙斯降祸于阿伽门农,令其体会一下失去军中强大英雄的后果,将个人名誉与利益置于民族之上。失去女俘的阿基琉斯在伤心得几乎发狂之下拒绝帮助阿尔戈斯人摆脱困境,他依旧怒气未消,认为自己尽管忍受许多痛苦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点出了自己的做法与阿伽门农一致——皆因喜爱关心自己的妻室。从这里不难看出,其实二者的尊严都不容许被践踏,他们身上都有着单纯热烈的气息,让人迷醉。

阿基琉斯好友帕特罗克洛斯代为出战却死于赫克托尔枪下。得知消息的阿基琉斯陷入了第二次的愤怒,悔己之执拗,决心为友报仇,宁死不惜。放下心中愁怨与怒火的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和解,此时神明的游戏被揭开于众人眼前,而承担诸多苦痛的人并未怯懦,这无比的勇气和力量令人动容。

重新走向战场的阿基琉斯疯狂进攻特洛伊军队,所向无敌。而最终阿基琉斯杀死了赫克托尔,为友人报了仇。赢得巨大光荣的阿基琉斯凌辱了赫克托尔的遗体,发泄怨恨。但当普里阿摩斯来赎取遗体时,他亦有人道精神,在女奴们处理好遗体后亲自将其置于停尸床,并制止了十二天的战斗。阿基琉斯的形象如此具有反差性,他暴虐残忍又体贴周到,予以敌人足够的残忍时又予以敌人足够的尊重。而真是这样一个看似矛盾的人予以了我们最生动的人的形象。

阿基琉斯是骁勇善战而又暴悍任性的,他亦是不怕牺牲却又自私残忍的。作为人与神的后代,一出生便被预言人生的可能,面对选择,他选择了“命运注定”的死亡,面对神的干预、国王的权力以及对手的恐怖,他未畏惧不前,而是怀揣着责任与勇气奋勇直前,敢于牺牲。面对宿命,他在抵抗下“臣服”在不妥协下拼搏。力战河神克珊托斯时,他是渺小脆弱的,还要求助于其他神的帮忙,在接受神明激奋后毅然向着目标前进,继续为着自己、为着好友、为着族人拼搏,努力在短暂的人世留下美好的名声和世人的认可。

阿基琉斯矛盾下的人性的体现亦使其鲜明可感。等阿基琉斯从鸟卜师卡尔卡斯处得知军中发生瘟疫的原因时立即产生了与阿伽门农不同的声音,是站在大众的立场之上的;但当他的利益受到波及与侵犯时,他的荣誉、他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与冒犯,他是愤怒的,他是极度个人化的;当他让母亲向宙斯求情让特洛伊打败希腊时,他是极度个人化与任性的,全然不顾希腊如何,全然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当他的导师福尼克斯、奥德修斯、埃阿斯请求和解时,他是高傲的,沉浸于被侮辱地夺回赠品的事件中不做让步,冷峻无情;当好友帕特罗克洛斯被杀时,他幡然醒悟,不再执拗,决心为友报仇;当他与阿伽门农和解时,最初被他在意的礼物已然不重要了,他伟大的未做的事情是杀戮敌人;当人神混战时,他亦是渺小脆弱的,但亦是不屈于命运的;当他一枪戳中赫克托尔的喉部时,他做到了为友人报仇,做到了忠诚于友情;当他凌辱赫克托尔遗体时,其发泄方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其暴虐;当他面对普里阿摩斯时,又是人道主义回归之际,害怕老王伤心,清理归还遗体并且停战,较之于之前的执拗,这里无疑是一次升华,予以人以深深的震撼。阿基琉斯身上充满了矛盾性,而正是这些更让我们感到钦佩,他并非随意暴虐,也并非擅改承诺之人,他有自己的准则与标准,它是实实在在大写的人。

黑格尔说“阿基琉斯是个最年轻的英雄”“这是一个人!高贵的人格的多方面性在这个人的身上显出了他的全部丰富性。”阿基琉斯确如此,他的愤怒、他的执拗、他的哭泣、他的真实,予我们一个真实的、可感的、直率的、暴烈的、多情的英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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