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很长时间骑马在荒原上面行走,他自自然然开始渴望一座城市,就像沙漠里面的人渴望绿洲一样。-------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Itano Calvino
卡尔维诺被认为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意大利作家之一,1923年出生于古巴,两岁时跟随父母回到意大利,在意大利成长,坚定的左派信仰,二战时参加反对法西斯的斗争,早期的作品多为反映反抗组织的斗争。匈牙利事件发生后,他突然对苏联集团失去信心,此时他的文学创作转向幻想和寓言的写作,将现实和想象联系起来。到后期,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更加明显地感觉到游戏手法的运用。
《看不见的城市》(1972)
小说分为9个章节,66篇城市寓言,11个系列分别为:城市与记忆,城市与欲望,城市与符号,轻盈的城市,城市与贸易,城市与眼睛......马可波罗在皇宫中向年老的成吉思汗讲述他所游览的城市。每一篇城市寓言首尾都是两人的对话。“看不见的城市”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是却存在于马可波罗和忽必烈的脑海中,每一座城市都是不完美的,不完美的城市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座完美的想象中的城市,也许那就是我们永远抵达不了但存在于我们脑海中的“远方”。
梁文道看《看不见的城市》
梁文道认为《看不见的城市》是一本关于旅行的书。梁文道说:“它是一本关于一个旅行家,一个旅者,他的心到底能够把它带到什么地步的一个传记。”《看不见的城市》中,忽必烈是充满着好奇心的,他每天听着各地的使节给他做得报告,但这些报告都无法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他还不知道燕子在大雨来临前划过天空时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知道寺庙蓝色瓷砖在阳光下是怎样发出光芒的。而马克波罗的描述恰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梁文道说: “马可波罗是一个不断引导着他的心往前行的一个人。”那些城市看起来如此离奇,以至于忽必烈也开始怀疑是否存在这样的城市。后来他们开始做起了游戏,忽必烈想象一座城市,马可波罗告诉他这样的城市是否存在。
梁文道认为,我们写作是也是这样的。写东西并不是就是描写现实,写东西都有一个框架,一个模式,运用这个模式去剪裁你所看到的现实。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的写作是现有了一套观念,然后再去组织现实,对应现实。
旅行是什么呢?是一个体验越来越多的东西的过程,但体验得越多也便越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的贫乏。拥有广袤土地的大汗,大部分的时间却只能呆在皇宫,他靠自己的想象到过帝国的每一个地方,那些看不见的城市,都是在同一个框架内加入不同元素的想象物体。也像写作,按照这个模式,然后加入不同的元素,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是同一个故事。所有看不见的城市虽然都不是威尼斯,但是都在诉说着威尼斯。
卡尔维诺的访谈(以下为卡尔维诺在巴黎的访谈的节选 Italo Calvino: un unomo invisible)
我觉得我现在无法描写巴黎,或许当我远离它的时候才能够写出来。如果从某个场景开始描述它,或许就应该从一开始就住在巴黎,从青少年开始就呆在这里。那是生命的早几年的时光,是构成我们对世界想象的时候,或许这也许就是一个地方变成内心风景的所需,以便想象能够把这个地方变成你的家,变成你自己的戏剧。
当一个人来到巴黎,会带着想象来验证这座城市。而当一个人住在巴黎时,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会使他的想象变成从日常琐事出发。
在我的一部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把每一个城市都变成独一无二的,事实上,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复制着出发的城市的同样的生活方式。
有一天晚上,我在地铁上,有一位打着赤脚的先生,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他既不是嬉皮士,也不是吉普赛人,也不是乞丐,和我一样,他也是位人物。是位戴着眼镜的教授,因为粗心,忘记穿鞋子和袜子了。那天下着雨,他赤着脚走在路上,在一群人中间,但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让我想到:梦是看不见的。
当我处在一种环境下,它让我觉得我是不可见的,我会感觉良好。刚好和现在相反,我站在相机前面,在那里看见我的脸。我觉得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被看见,不是件好事。比如莎士比亚,我们甚至都没有一张肖像可以看到他是什么样子的,生平事迹也所知甚少,但现在作者却处于舞台中央,这就失去了意义。
巴黎中心这个巨大的被挖掘的现场,让我感觉是可怕的暴行,是对我们已经永远要失去的东西的一种破坏。在很长的一个世纪里,从中世纪开始,这里曾经是集市,是佐拉给我们描写的巴黎的心脏,在拿破仑倒台之前是个露天集市。那些曾经的高亭别苑现在都被碾碎了。在被碾碎之后,在地底下便找到了墨洛温王朝时期的坟墓、16世纪教堂的废墟。
巴黎是某种集体的记忆,让我们想想那些哥特式的教堂,建筑的每个元素和装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又有某种象征,就像我们阅读但丁一样,一个塔尖一个塔尖地看,我们可以把他看成一个无意识的集体,一个长长的目录,或者一本厚厚的动物寓言集。我们也可以这样来看巴黎,就像我们所见的影集,一个样品集。
卡尔维诺句子
想要清楚看见地上的人,就应该和地面保持必要的距离。----《树上的男爵》
这一夜,青蛙不多。越过竹林,就是通往蛛巢的小径,那是只有宾一个人才知道的神奇地带。在那里,宾可以编织魔咒,可以自立为王,可以变成神仙。----《蛛巢小径》
每个选择必有个反面,亦即放弃;于是选择与放弃的举动并无差异。---《命运交织的城堡》
如果我们忽略了自己,便无法认识身外的各种事物。宇宙是面镜子,我们在其中只能注视我们已经从自己那里学到的东西。---《帕洛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