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屋子很老了,摇摇欲坠,久经沧桑的模样。
这么久了,那老屋快倒了。阿婆说。
那快倒了的老屋里,住着另一个年迈的阿婆。
归家时总是经过一片满眼的绿,家狗偶尔耷拉着脑袋打量我,一副想靠近却怕我的模样。那另一个阿婆,总是笑盈盈地迎着我:"乖囡 又回来看你外婆了?"
"是哦,周陈阿婆。嘿嘿。"
"你外婆有福气哦。"周陈阿婆说着,在我看来却带着点悲伤的调。
不禁鼻头一酸。
周陈阿婆是陈家的女儿,小的时候因为家中女儿太多被送给周家。稍大一点便被许给了邻边的阿公做媳妇儿。
"奕奕哥哥他们回来了没?"
"哎,他们很忙的。你奕奕哥哥他们出国了,出国了,坐飞机呢。"颤巍的老人说起孙辈,一脸骄傲,布满皱纹的脸带着喜色。
夏季常常有穿堂风过,门前的河流满了又退。
燕子已许久不回。
"阿婆"
"嗯?"
"周陈阿婆一个人在家住啊?"
"是啊。自你邻边的阿公去世后,就一个人住了。"十年生死两茫茫。
长长的夏季,我总是在外婆家度过。
午后休憩,我醒来靠着墙壁,看向临近那一汪湖水。
时不时会有木筷碰到瓷碗的叮声,饱经沧桑的柳树枝条搭着水面。家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半眯着眼。老人的眼睛越过那座不远的老屋,看向边际与天交接的大坝。
"周陈阿婆"
"嗯?乖囡"
"我能和小怪玩吗?"小怪是我给周陈阿婆家那只狗取的外号。得名于《大耳朵图图》那只猫的启发。
"去玩吧,去玩吧。你当心别被咬哦,"周陈阿婆向老灶里塞了一把柴:"就你最爱跟狗玩。"
"嘻嘻"狗曾伴我,十年有余。
阿婆家的大白,小豹,后院阿公的财仔以及现在周陈阿婆家的小怪,它们的子女。偏偏爱与狗混,啧,不成女子。
乡下的天常常亮的快,黑的早。农人早出的锄,晚归的喝牛调。
我爱划水,浸泡在水里不愿起来。余晖投映在河流,镀上了金色。我蹲在水里抬头看天,一片五光十色。
周陈阿婆走过来:"乖囡,你再不起来你阿婆会生气哟!"
我瞥了瞥不远的门口,臣服于往日洗衣刷的威力。
夏天的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一个又一个,一年又一年。
"阿婆,周陈阿婆家的房子怎么倒了半边啊?"上了大学后久未归家,果然常常物是人非。
"你周陈阿婆去世了,那老房子本来就不稳,没人照料,不多久就自然塌了一些。"外婆看看邻边,叹了口气又抹了抹眼。
"我都不知道,没来得及说再见。"想起这么多年的关心,鼻头一酸。
"你周陈阿婆走之前还惦记你呢,说你考了大学,和奕奕哥哥一样有出息了。"外婆拍拍我的手。
眼泪再也留不住,我逃避着外婆的眼睛,看向邻边。
墙只倒了一半,却是半边风雨。
时间它走啊走,却带走了邻边的周陈阿婆。沧桑时逝去,人老归来兮。
只有那爬山虎它爬啊爬,爬满了枝桠,绕绿了颓墙,却苍老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