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偶然在小说月报上读了青年作家徐则臣的“北漂”题材小说《天上人间》,写的甚好。主人公陈子午,怀揣着对大都市的向往和憧憬,从遥远的家乡来到北京,希望通过自身奋斗扎下根来,实现梦想。无奈京城米贵、居之不易,而对于无户口、无学历、无手艺的陈子午,想在京城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他只好通过办假证这一“来钱快”的行当谋求生存。终日游走在法律与正义边缘的陈子午是艰辛的、卑微的,而又是激情的、澎湃的。就在他把钱挣够,准备与心爱的北京女孩闻敬结婚的前日,却遭人暗算,丧命京郊。“老婆,今日坚决收手,从此我们天上人间”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遗言。小说真实呈现了“城市边缘人们”在北京的希望与绝望、确信与疑难、卑微与正大、阳光与阴影。小说看似写个体,实则反应底层群体。据权威统计,在北京打拼的农民工大约是80万人,这里面又有多少“陈子午们”?
类似题材的小说很是常见,但这部小说情节真实而紧凑,笔调厚重而有内涵,从立意、构思到语言、文风都别具一格,感觉像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很能反应其写作功底和思考深度。出于对作者的钦佩与好奇,百度“徐则臣”,才知此人不凡:1978年生人,北大文学硕士,不到40岁却已先后获得过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并且在2015年提名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其作品被业内认为“标示出了一个人在青年时代可能达到的灵魂眼界”。 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得知《天上人间》并非徐则臣的代表作,其成名作当属《耶路撒冷》,此作被《亚洲周刊》评为年度十大中文小说第一名。
乍听书名,以为是关于耶路撒冷这座圣城的历史类小说,由于自身对宗教没兴趣更没研究,刚开始对这本书没太上心。大概是爱屋及乌,凭着对作者的偏爱和小说的名气,还是迫不及待通过某东购得纸质正版。浏览完扉页简介,更加印证了凡事还真不能先入为主,翻了两三页便一发不可收拾,遂即利用零碎时间历经20天,终将徐则臣这部用6年时间写成的近50万字的大作读完。
《耶路撒冷》的直接定位是““70后的成长史,一代人的心灵史”。故事主要围绕北大博士初平阳为积攒到耶路撒冷求学的学费而回乡卖祖宅,引发了对童年玩伴的一系列回忆和现实的离合。他的玩伴易长安、杨杰、舒袖、秦福小都选择了离开家乡去外面打拼,各自有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而最终都阴差阳错地选择重回故乡花街,而带引他们归来的便是他们共同的儿时玩伴秦天赐30年前的自杀身亡。在内心深处,他们每人都感到景天赐的死与自己有直接关系,选择回乡可以说是为忏悔、为赎罪、为安心。这是小说的一条主线,围绕这条线,还分别描述了几个人的成长轨迹,刻画了这代人现世的彷徨、迷茫与挣扎,更反应了他们现世无处安放的内心(由于故事情节偏复杂,本人难以用有限的文字简略地描述清楚,如有兴趣不妨亲自览阅原作),从某方面看,文章立意颇似《追风筝的人》。
综合上述两本小说,联系当下,最直观的感受是求物易,安心难,便陡然想到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细忆,最早见此句当是季羡林先生的同名散文日记,内文并未细看,只是感觉这书名有情怀、有格调,囿于自身识学浅薄,尚不得其意。直到读《东坡传》,得知此句出处当是苏轼词《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其背景大概是:苏轼的好友王巩因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荒僻之地岭南宾州。王受贬时,其歌妓柔奴毅然随行到岭南。王巩北归,柔奴为苏轼劝酒。苏轼问“岭南应不好?”,柔奴答以“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听后,大受感动,作词以赞。读罢,似略有感触。
走过一些路,淌过几条溪,才愈发觉得此乃心境之言,便偶有杂喟,何谓心安,吾乡又在何处?清代画家李方膺有言“洗尽铅华不染尘,冰为骨骼玉为神。悬知天上琼楼月,点缀江南万斛春”。当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3月13日,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