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去别的地方去。谁管它什么目的地,只要我离开这就是了。不知道那些长年累月的待在这的人怎么想:在一天的某个时间起床,吃饭,走相同的路去上班,看不变的风景,对着熟悉的面孔打招呼。晚上到街口的酒吧喝一杯,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回到家,洗澡,睡觉。直至生老病死。
这就是我这个小镇上人的生活,所有人的生活。在我离开这里之前,还从来没有人对这种模式产生过怀疑,包括我自己。
我这么说倒不是想把我说的多么高尚,有觉悟,而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再过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了。模式化的东西到最后总会是一种悲剧。三十岁看到老,那会是最可怕的。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所以我开始在谋划一个离开这儿的方法,即使很困难,我也要努力一番。
首先,我需要一把刀,一些急救用品,一个大的旅行双肩包,当然,还要有一些钱。
刀可以从父亲那里弄来,他买了一把真正的瑞士军刀,可是从来都不用,只有来了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炫耀一下,我可以趁他上班的时候去书房把那把刀拿出来,这样刀的问题就解决了。家里有一个小急救箱,可以带上。至于双肩包,就拿哥哥的吧,他买来都几乎没见他用过,我拿去也没什么吧,。
就这样,我需要的东西几乎就齐全了,钱的话,我自己还有点积累,只要能凑够我坐上那趟火车的钱就够了,如果没有一去不返的毅力,出发的时候带上再多到最后也会饿死在路上,或者原路返回。
火车在每周四的下午会经过这个小镇,然后停上五分钟便又会开走,在我的印像中,火车上似乎从来都没有人下来到过我们这个小镇,也没有人在街口的站台跳上过火车。小镇似乎被世界遗忘了一样,唯一的联系便是这进出的火车了。
我终于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在周四的时候跳上那唯一能带我离开小镇的地方,去往一个新世界。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坐在书桌前决定写一封简单的告别信留给父亲。可是我却发现我什么也写不出来,原来对他什么也不想多说,即使他是我父亲。
:已走,勿念。瑞士军刀是我拿走的,还有哥哥的旅行包。
想了很久,还是留下了这句话,就算是做最后的告别吧。
当下午四点的火车来之前,我揣起瑞士军刀,背着旅行包向街口的站台走去,一路上的人都在看我,可他们什么也不说,我也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前方一直走,直到走到售票的地方买到票。终于火车到来,我跳上火车,离开这个小镇,这个生我养我和我背叛的小镇。
火车在缓慢的驶离开小镇,看着小镇离我渐渐远去,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似乎是自由了。我想,从此以后,我便是新世界的自由人了,是属于自己的了。我知道,我走上的是一条不会回头的路,就像生活,那永远只会是一个单行道的车,没有回转的地方。
火车里人很少,人们稀稀落落的散坐在座位上,睡觉或聊天,想事情或看风景。我不知道该和谁去说会话,也不知道谁又不嫌被打扰,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于他们无关的事情人们是从来都不会关注的。
我找了个周围没人坐的位子坐下来,开始想我要去到什么地方.。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去向哪里,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想要逃离这个生我养我的小镇的话,而现在,我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城市。
在逃离小镇之前,我也曾幻想过许多的事情,去北极看极光,去南海边游泳,去树林里当野人,可我确实一件事情都没有做成,直到现在才终于逃离出来,目前为止,我也就做成了这么一件事。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如车向前行,不会倒回。突然发现好多事即使重走一次,结局仍然是我们意料之外的。我已经不知道我要去向哪里了,罢了,就这么下去吧,路总是能走出来的。
在黄昏的时候火车到达了一个小镇,一个离那个生我养我小镇很远的地方。肚子早已是空的了,火车上的东西一如既往的难吃,快餐食品一定会毁了人们的胃。车停下的时候,窗外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两旁长满了绿化树,夕阳的光芒洒在这一切上,世界透着黄金色的光辉。我决定下去走走,看看到达的第一个新世界。
从车厢里踏出来,这新世界的空气在第一时间里钻进了我的鼻孔,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槐花香,恬静而悠远,街市上的卖叫声此起彼伏,肚子不自觉的响了起来,我突然意识到我似乎有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在街道的路边摊上吃了一些东西,似乎又有了力气,我决定在这个小镇上转转,看看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街道上人来人往,正是夏天的黄昏,出来散步对于这些人来说这莫不是最好的选择了。一些卖水果的把新鲜的果子切开摆在那儿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卖小吃的摊贩用诱人的香味在做广告,商场里大促销的广告在不断的循环播放,声音刺到每一个人的耳膜里。在街道的另一边,一个穿着旧衣服的老人在地上坐上,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装着一些破旧的衣服,老人面前的碗里放着一些零散的小额纸币,周围聚集了一些经过的人和看热闹的人,人群在对老人评头论足,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因为被后面看不清状况的人推着差点扑倒在老人身边的垃圾包上,那女人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赶紧退回到人群中去,似乎老人所在的地方是个鬼域,去不得似的。随着那女人的骂声,人群渐渐的散开,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一切在按部就班的往前发展。
穿过这条街往前走,我看到了一个小书店待在那儿,我背起包向前走去,进到书店里面。书店的门面看起来不大,也相当老旧,可进去之后竟然是别有洞天,室内的空间很大,房屋整体应该是向后推移了吧。书架排列的很是整齐,几乎看不出来一点紊乱,为数不多的人在安静的看书,在书店里,外面的喧嚣被挡在了门外,只剩下书的存在,还有读书的人。我绕过前几排的书架,直接走到最后面的书架那儿,这儿摆放的全是些很不错的书,大概看来一下,我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小说看了起来。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年轻人在旅行途中遇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城市和各种经历,在小说的结束处,作者写到主人公来到一个城市,并最终消失在这个城市。作者在最后写道:消失就是消失,没有什么原因,总有一天,你会无声无息的消失,连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从书店出来的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了,夜的幔布已经把整个小镇罩住了,在幔布之上零散的装饰着几颗星星,没有什么别的,月亮也藏了起来,没有丝毫要出来看看这个小镇的迹象。白天喧嚣的街道现在变得很是安静,少有行人,我踏出书店的大门,在河边的椅子上坐下,远处的路灯的光发出昏黄的浊光,在夜的迷雾里散射。我把包放在头下面,望着漆黑的天空,寻找希望的所在。
我醒来的时候东方刚发出第一丝光芒,街上摆摊的人已经出摊了,这个小镇的人似乎并没有很好奇的心里,并没有人围观,他们似乎已经见惯了这些远方的来客在街边过夜,露宿街头。我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肚子还不是很饿,便直接去到了火车站口等待去往下一个地方的火车。
火车行使一如既往的缓慢,车厢里的人们也是零零散散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长途旅行的人似乎总会厌倦无尽的行车过程。我们总要求在一瞬间就能到达那个想要的目的地,从来都不要去经历行车之中的缓慢,这是一种无法消灭的无奈。越想要这样,反而越是痛苦。在等待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就会消磨掉一切的斗志和信念,变成过去的腐朽的东西。
列车上的广播又开始播报起来,似乎到了一个很小的站,这地名我连听都没听过,在火车即将离去的最后一秒钟,我到底还是跳下了车。火车在我的身后咆哮着离开,我一个人站在这小小的站台上,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瞬间,世界只存在我一人,只为我一人存在。
从车站里出来,映入眼脸的是一个很繁华的大都市,和车站的站台完全不符合风格,按说这么大的都市应该建造一个很大的站台才是,可竟然只有一个小的让人想笑的站台,这个城市的人真是好玩。
整个城市处在一片祥和之中,如现实世界中的一模一样,各色的人为了生存而默默奋斗着,我站在这个城市的天桥上,看着来往的人流,我突然想到,自始至终我都会是这之中的一部分,无法逃脱。我会被划上各种各样的标签,符号,我无法逃脱这一切。
找了家旅店住下,去吃了午饭,我问侍者附近哪儿有健身房,侍者很干脆的告诉我一个,还特意说了个免费的地方。
按照他所讲的,我找到了这个地方,那是一家图书馆,侍者说那性质是私人的,说是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富翁以个人名义建造的,设施全对全城居民是免费的,当然外乡人也是可以进入的。
锻炼的地方在图书馆的地下,设施齐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过来问我需要什么帮忙的,我说不用了,然后那人便又离去了。我先去跑步,十几个跑步机上大都是空着,没什么人锻炼。我找到一个靠里的位置开始跑步,马拉松式的长跑,汗水慢慢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突然模糊的厉害,汗水顺着眼睑流到眼睛里,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的腿哆嗦不已。从跑步机上下来去到旁边的休息室休息,要了杯可乐,用冷水冲了下脸,喝完可乐后,我离开图书馆回到了旅馆。在房间里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突然困意来袭,我便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醒过来的时候头好痛,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对头了,我看了下窗外,漆黑一片,我处在一片黑暗中的一个光明的小岛上,除了我的房间还亮着,周围的一切都是暗的,我处在黑暗的中心,光的最后深处。客房服务没有人应答,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好安静,看不到大街上应有的人流车流,城市的一切似乎在突然之间都消失了,我在瞬间处在了世界的边缘,我被世界抛弃了。
推开门,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下到大厅里,依然没有一个人,夜的纯粹包裹着我,我找不到一丝亮光,走到了旅店的门口,透过玻璃窗户我看到了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犹如磷火在闪动,心慌的厉害,无数声凄惨的猫叫在旅店外响起,绿光在旅店外越聚越多,有了要冲破大门的趋势,我仓皇的向后跑去,头也不回的跑,爬上楼梯,跑回自己的房间,依着门长呼着气,我发誓我这一生遇到最恐怖的事情便是这了。在我还没有来的急转过神的时候,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抓门声,慢慢的变大,我看到了一只猫的爪子,两只·····它们扑过来了·····
啊······我从睡梦中惊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抓着被子紧紧的蜷成一团,冷汗已经把被子浸湿了,我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灯火通明,街上人头攒动,车辆来来往往,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我长嘘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床上倒了下去
等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看着门,我真怕我一打开一个人也没有,然后全是绿色的眼睛,和扑过来的爪子。
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门,还好,走廊里一片灯火,人来人往,看到喧嚣的人群,突然觉得好幸福,我快步走下楼梯,来到餐厅里。餐厅里现在还有好些人,大概都是些才出去归来的人吧,我坐在那儿等待侍者前来,可怎么等他就是不来,似乎我不存在似的,他已经招待完了所有的客人,可就是不来我这儿。我走到那侍者的面前准备让他给我一个漂亮的解释,可他竟然径直在我的面前又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那轻蔑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不,那根本就不存在轻蔑,而是似乎我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我忍住愤怒,径直走到前台经理那儿准备投诉这个侍者。前台经理站在那儿正在打盹,对我的到来他似乎什么准备也没有,没有要起来迎接的意思,他的头垂在在那儿,有好几次差点碰到了桌子。看到这个情形,我正准备发火,抬头看向经理后面的镜子,我惊奇地发现那里面除了经理的背影和大堂里的情形,根本就没有我的映像,我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我成了透明的了,呵呵,多好笑。我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还是没有,除了那大堂经理的肥胖背影,我不存在。
消失就是消失,没有什么原因,总有一天,你会无声无息的消失,连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为何,那本小说的最后几句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我走到那个大堂经理的面前,用手在他的面前摇晃,他没有反应, 我给他吹气,他也没有反应,我在他的耳边大喊,他依然没有反应,我想拿起杯子摔东西的时候,我却发现我的手从杯子上穿过去了,我根本就拿不到杯子。我犹如空气一样,变得可有可无,变得透明。当所有可以引起别人注意的方法都用了之后,我终于决定放弃了,我知道,就算我使尽全世界的办法也不会在把我找回来了,我消失了,消失在现实世界中了。
这一切或许在我开始决定要逃离那个家的时候就意味着我消失的开始吧,当我开始坐上火车去寻找现实世界的时候,我或许就已经在消失了,慢慢的,无缘故的,那是一种慢慢的消磨,我的消失或许就意味着如此。从我开始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负责,我是孤独一人,终将孤独的消失。就如现在这样,没有人会知道我曾存在过,和我的消失。
2015,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