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他家,看到忙碌的未来婆婆,矮矮胖胖的身子,像一座安稳厚重的山峦。弯着腰正在认真的擀着鸡蛋面,看着蛋黄的面饼在她手里来回飞舞,瞅着她慈祥安静的面容。那一刻感觉特别温暖!
结婚的早上,婆婆端来豆腐,当地风俗,结婚当天吃豆腐有福。婆婆用筷子子夹着大块豆腐,轻轻地送到我嘴边:“闺女大口吃豆腐,咱就有福……”。那一刻我的眼角夹着泪,都说“婆婆不是娘”。我的婆婆从心底喊我“闺女”,从此我以闺女自居。婆婆也给我这嫁过来的闺女讲述了她坎坷磨难的一生。
(一) 天降灾难.双眼失明
婆婆生活在那个苦难的年代,家里十几个孩子!三岁时家里四个孩子相继得了严重麻疹,没钱治病。婆婆的母亲用仅有的麦子去药铺换来不多的药物,婆婆忍住疼痛不喊,大人以为她不严重,就先给哭喊的孩子治疗。等婆婆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喊叫时,婆婆的双眼已感染往外溢脓水,从此婆婆变成了盲人。
婆婆回忆在她大概六岁时,由于眼睛的原因,不能下地干活,帮家里挣点工分,家里十几个孩子天天喊饿,又穷得揭不开锅。对于那个多子的年代,不差婆婆一个孩子,而且又是一个坐等待吃看不见的瞎子,婆婆的母亲就哄着婆婆去公社看大戏,毫不犹豫地把婆婆扔在了外地。
婆婆找不到自己的母亲急得大哭,一个好心人看到婆婆可怜无助地站在街上,穿的破破烂烂,脚上的鞋露着脚趾头,瘦的皮包骨头,眼睛也看不见。好心人不忍心孩子被饿死街头,掰给婆婆半块窝头,帮婆婆扯了一截木棍,询问婆婆的地址,把婆婆送回了家!
(二)遭遇遗弃.永不放弃
回家后,面对母亲遗弃孩子没成功的失望和无奈,婆婆下定决心,再也不做一个没用的孩子了,她要学着干活,帮大人减轻饥饿的负担,才能保证继续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幼小的心灵更加恐惧再次被赶出家门。
婆婆就是从那个时候练就了一身的本领,给兄弟姐妹做饭,做鞋子,摊煎饼 ,做棉袄棉裤……村里人都夸婆婆心灵手巧,只可惜了眼睛的缺陷让孩子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学做鞋子把手扎破过无数次,刺痛后的滴滴鲜血也没动摇母亲放弃的念头;有时候摊着煎饼,手和胳膊烙到鏊子上烙的全是疱 ,母亲忍着千万次的疼痛,终于摊出薄如纸业香甜可口的大煎饼;刚开始学炒菜时,柴火不小心着到衣服上,身上被烧伤烫伤,留下的伤疤至今还历历在目 。婆婆流下多少委屈的泪水,全都咬牙忍着。就是不忍也不会得到家人的同情,因为在家人眼里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废人!
婆婆从六岁到出嫁,从未吃饱过,她害怕多吃粮食,会被家里人嫌弃遭白眼,还有兄弟姐妹调皮,骂婆婆更难听的话语,这些婆婆都不言语了,因为她的泪水已偷偷流干了!婆婆需要这个家,需要这样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婆婆是个善良的人,她也依恋自己的兄弟姐妹还有不待见她父母,而自己也努力在改变。不但学做家务,照顾弟弟妹妹 ,婆婆还自学了一门手艺,用精细玉米杆手工缝制家用器具,让哥哥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点零用钱。当婆婆用微薄之力帮到家里减轻负担时,婆婆的心里乐开了花;从此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人,永远也不允许别人再骂她一句废人
(三)出嫁天涯沦落人
在婆婆终于长大,到了出嫁的年龄时,家里人把她嫁给了没爹没娘,腿还是残疾的公公,大婆婆十六岁。出嫁的晚上,婆婆的母亲含泪安抚婆婆“别怪娘狠心,是妮子的命不好,你嫁过去只要有口饭吃,就是挨打你也忍着,千万别回娘家……”。婆婆出嫁前昼夜忙碌着给家里十八口人一人做了一双鞋子,多少次手指磨破扎破,也抵不过对于婆婆来说生死离别的痛。因为婆婆不知道这一嫁还有没有命再与家人相见。
婆婆那一刻是痛苦无助而又无可奈何,无法改变的,心情也是灰暗的,恐惧的。就像小时候被母亲遗弃在外地,那种山迢迢水渺渺,望不尽天涯路的滋味,只有她孤独地承受着!
也许是上天太哀怜婆婆的遭遇了,也许是婆婆不放弃自己的悲惨命运感动了上苍。婆婆遇到公公是幸运的,他也是一个尝尽贫穷岁月的饥寒交迫,没爹没娘寄人篱下,遭受苦难历尽折磨的苦命人。两个苦命人的结合,让他们倍感珍惜彼此的生命,更加珍惜以后在一起的生活!他们互相温暖着。
公公勤快能干,拖着残疾的腿在生产队干最累的活,挣工分养家活口。婆婆勤快持家,勤俭节约,疼爱干重活的公公,家里缺粮少油时,每次公公回家吃饭她都说吃了,让他吃饱,自己再捡野菜熬菜粥喝!就这样他们相扶着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一起互相支撑着走过食不果腹的年代。
(四)传承美德育后人
随着三个孩子的相继出生,公婆更加珍惜他们经历风雨,好不容易支撑起的家!两人相互慰藉,相互鼓励着为孩子们创造好日子。婆婆经常对公公说:“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培养孩子们做个有用善良的人,绝不让孩子们再受我们的煎熬,挨饿受冻!”婆婆善良坚强的性格一直感动着公公。他们不屈的精神改变着贫穷的岁月,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最重要的是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育着孩子们,不管日子多么艰难,都要有一颗,不抛弃,不放弃,善良待人的心!
左邻右舍都是他们为亲人,日子好点了,婆婆不但把自家照顾的井井有条,丰衣足食;也给困难的邻居们送饭做衣。没有兄弟姐妹的公公,和外姓邻里称兄道弟,帮他们赡养老人,照顾家庭,干地里的农活,从未因为自己是个残疾家庭而要求别人的照顾。以至于我嫁过来好多年,才弄清楚邻里的子孙们为啥叫公公六姥爷,叫婆婆六奶奶,喊的那么亲切,有种血浓于水的默契。
就这样残腿的公公和盲眼的婆婆,坚定信念,历经风霜雨雪,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人间苍苦,把三个孩子都攻着上完了大学。
大姐吃苦耐劳现在自己经营着一家酒厂,收益也不错,外甥是上海一家名校的博士生导师;二姐性格开朗聪明好学和二姐夫创办了自己的服装加工厂,两个外甥正在攻读博士。
唯一的儿子就是我家先生,为了让苦难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不惜辞掉安稳工作下海经商,也算小有成就。国家政策好了,儿子给老人办理了养老退休,公公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激动地说:“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俺和你娘没想到会活到现在,也算是老天爷保佑,我们有福了!”现在为了孩子 ,我和先生在南方经营服装批发生意,因为我们的儿子去年刚考上南方的这所大学,我们随孩子把生意和家都搬迁过来,因为先生特别疼爱孩子。
(五)安度晚年
公公是个好父亲,在婆婆心里更是个好丈夫,十八岁嫁给了他,公公无怨无悔细心地伺候着婆婆,在公公眼里婆婆不是个无用的残疾人,而是同他辛苦养育儿女,勤俭持家,共担风雨的好妻子。公公时常教育儿女要尊重孝顺婆婆,他更心疼婆婆这辈子不容易 。婆婆虽然看不见,可很清楚自己子女,孙子,孙女的模样,每当问起婆婆是咋知道的。她总是笑着说:“满堂儿女是我和你爹一辈子的福气,我俩没事常念叨你们,心里自然有你们的模样!”
马克吐温说:“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它可以使盲人看到,聋子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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