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星星之火(六)·铁血闽赣》(04)

第四章:大柏地之战

(1)

一九二九年二月九日,当从井冈山突围出来的彭德怀、滕代远他们正在往大余的新城赶路时,红四军主力已在武夷山中急行军了五天,终于到达了江西东部的瑞金县境内。

当他们在武平与会昌交界的高山峡谷中潜行时,还得不时受到国民党福建省和江西省两边军队的堵截,到二月七日那天,终于到达了长汀与瑞金的边界镇明岭。

本来,红四军也想在武平的大山中打游击,看是否能站得住脚。哪知刚一向武平县城进发,就遭到了他们的省防军第二混成旅郭凤鸣部的拦截,所以只好沿着闽赣相交的大山一直北上,这样就到了瑞金东南角的位置。

在镇明岭,第一纵队党代表陈毅得到一个消息,在距瑞金县城四十里的九涂乡,有二百多个农民准备举行暴动,于是决定马上前去接应。他把这个想法上报前委,书记毛泽东觉得,既然有农民在采取革命行动,那就趁此机会进军瑞金县。

就这样,在二月八日这天,红四军已进入到瑞金县南边的拔英、武阳一带,其前锋已到达瑞金城郊的乌石龙村。此时,驻扎在城里的还不是国民党江西省的军队,而是在平武拦截过红军的郭凤鸣部一个营,当他们听说红军来了,根本没抵抗就撤出了城外。

此时,毛泽东和朱德随军部直属队还在武阳一带。当他们到了九涂乡后,并没发现那里有农民在暴动,于是就准备进入瑞金县城。但敌情不明,也不敢贸然前往。怎么办呢?毛泽东叫第三纵队队长伍中豪派一小股人马前去侦察,并顺便收集一些最近的报纸。

第九支队队长张宗逊接到了这个任务,当他探听到瑞金城里已无国民党的驻军时,就把军部派来的宣传员宋裕和等带上,一起进了瑞金城。

关于这个进瑞金城的情景,随红四军下井冈山的女干部曾志后来在她回忆录中写道:

二月上旬,红军势如破竹攻占瑞金城。这是我们离开井冈山,转战赣南以来占领的最大一座县城。

到底是大地方,瑞金城乃赣南边陲重镇,商贾云集,市井繁华,相当热闹。市民、商民,见红军纪律严明十分放心,照常生活,商店照常开门营业,市面秩序井然。

第二天早上,队里发了伙食津贴。我们四五个同志相约到饭馆吃它一顿解解馋。点了四道菜,正吃得有劲。突然,街上行人也四处奔逃起来,商店也纷纷上门板……

从她所说的内容来看,她是第二天才进的瑞金城,这说明头一天,红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进城。这也正好印证了张宗逊支队去侦察和收集报纸,那是头一天的事。

但是在第二天上午,驻守在会昌的赣敌刘士毅第十五旅有两个团,已经闻到了风声,于是马上扑了过来,这就使城里的红军不得不快速撤出城外。

的确,在头一天,毛泽东在城郊就看了张宗逊收集到的报纸,知道在会昌已驻有刘士毅旅的两个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瑞金,所以他连瑞金城都没进,就继续北上了。

至于瑞金城里的那些红军,毛泽东可能在想,让他们去补充一点物质消耗也好,反正兵不厌诈,待敌情来了他们会主动撤出。这样,才有了曾志去瑞金城“下馆子”这段经历。

(2)

二月八日下午,红四军继续向北,到了黄昏,其前锋已到达距瑞金城六十里的大柏地。

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宁都地界了,所以毛泽东决定,当晚就在这个大柏地宿营。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宿营?原因很简单,宁都的敌情还没有查明,而会昌过来的敌军肯定会来尾追,如果贸然再继续前行,那就有受到敌人两面夹攻的可能。

但在这大柏地山区驻扎可就不同了,如果敌军来尾追,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至于宁都那边,还隔得很远,驻一天晚上,不会有什么风险。

原来,毛泽东他们到达的这个大柏地,还不只是大柏地一个村庄。在它的南边,有隘前村、山河圩、老人寨等,再往南,还有黄柏圩。也就是说,在当晚宿营时,这一线都有红军在驻扎。

遗憾的是,当他们进入这些村子时,老百姓都跑光了。显然,这是国民党的反动宣传所致。他们不是一直在污蔑红军为“赤匪”吗?匪,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不管它是赤的还是绿的,只要是匪,绝不是好人,按照这个逻辑,他们不跑才怪呢。

但此时,刘士毅旅的追兵,其前锋已进抵黄柏圩,与红军的断后部队打了起来。这个部队是原第二十八团第二营,现在叫第一纵队第二支队,队长就是大家熟悉的萧克。

就在那天下午,萧克带着第二支队的三个连,在黄柏圩对追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双方激战了两个多小时,萧克这边寡不敌众,只好撤了下来。

在撤退的过程中,第二支队党代表胡仕俭受了重伤。大家把他抬到隘前村,因伤势过重,经抢救后无效,晚上就牺牲了。

这位曾担任过中共宜章县委书记的青年学生,在配合朱德、胡少海在宜章暴动中做了大量的工作,如今把年轻的生命献给了革命!

萧克支队的撤退,以及胡仕俭的牺牲,让许多人感到义愤填膺。

这追兵也太欺负人了,居然打到了家门口,如果不进行反击,好像红军手里的武器都是烧火棍似的,一点作用都没有了。所以,红军部队里马上就腾起了一股报仇雪恨的巨浪,都纷纷跑到军部来请战,一致要求要和赣军刘士毅这个旅决一死战。

此时毛泽东在大柏地,只有朱德和陈毅在隘前村。朱德一看群情激奋,只好安慰大家说:“你们的请求,作为一个军人,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打与不打,要看敌我之间的力量对比。就我个人而言,和你们的心情一样,也想和刘士毅这个龟儿子决一胜负,以前我们在赣南转战的时候,只有七八个连,现在已有二十几个连了,难道还怕他吗?但是战争这玩意儿不是单纯的两个人打架那么简单,它有很多复杂因素呢,所以你们的想法,我可以马上上报前委,请大家回去等候消息吧!”

既然朱军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就只好听从他的安排,回驻地等候消息。

(3)

基于各部队纷纷请战,朱德也不敢怠慢,在第二天一早就从隘前村去了大柏地,马上去找毛泽东商议“打与不打”这件事。

从隘前村到大柏地,只有七八里路,骑马不过半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可朱德此时走的很慢,他边走边在看地形。

这一路,要经历一个叫麻子坳的谷口,地形狭窄,两边都是茂密的丛林,再往前走就到了一个叫大坑的地方,这里的地势稍微宽一点,但四周依然是高山。

一看见这种地形,朱德的心里一动。他想,如果要割掉刘士毅这条“尾巴”,这里还不错,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所以,到了大柏地后,他一见到毛泽东,第一句话就是:“刘士毅这个龟儿子一直在后面追,现在已到了过年时节还不让人消停,你看我们是不是就在这里教训他一下!”

毛泽东一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朱德说:“老兄呀,我们从井冈山下来是三千六百人,可这才二十多天,就只有两千多人了,而且还有五百多伤员,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按照毛泽东的意图,在柏露会议上所定的在赣南开辟新的根据地,可是二十多天过去了,都是在挨打,连个脚跟都站不稳。这好像也证明了,当初的设想是多么的幼稚!

目前,摆在红四军面前的现实是,应该找一个地方,把五百多伤员安顿下来,然后轻装上阵,与敌人兜圈子,再寻机会收拾他们。

但是,好像敌人也看到了这步棋,却偏不要你停下来,只要一停下,他们的追兵就蜂拥而至,好像在他们的脚下安有弹簧似的。

这个被动的局面的确让人头疼。所以,从内心深处来说,毛泽东也想找个机会把这个“账”算一算。

可是,目前部队的困难很大。沿途的战斗,红四军一直都处于被动,有人牺牲了,有人掉队了,有人脱逃了,这样就造成了大量减员,同时又产生了不少的伤员,让战斗队成天带着走,这包袱却是越背越重呢。

还有,这武器的简陋,弹药的缺乏,许多人还穿着单衣,草鞋有的早已跑掉,只能光着个脚丫子……

还有,沿途的老百姓并不待见他们,就连今天,这大柏地山区的老百姓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许多人又不敢进他们的家,所以连吃饭买个米粮的地方都没有,晚上睡觉也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身子冷得发抖,还饿着肚子,这仗能打吗?

所以,毛泽东这么一问,倒把朱德给问住了,使他一言不发。虽然说,历史上曾经有“骄兵必败,哀兵必胜”的典故,但也要看在什么情况下才对。如果饿着肚子,力气都没有了,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这种“哀兵”不打也是输。

因此,朱德只好说:“许多人到军部来请战,要求打这一仗,我看这大柏地的地形还不错,所以就来找你商量,看能不能打这一仗!”

是的,作为军长,朱德应该有这个决定权。但他为什么还要来征求毛泽东的意见呢?这是在罗福嶂会议上定下的,目前属于非常时期,一切决策都要经过前委来定夺,它代表的是红四军权力的高度集中,也决定着整个部队的前途命运和生死攸关。

现在,红四军没了根据地,终于体会出了这其中的苦衷。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被吓跑了,这群众基础已经为零,还打个什么仗?如果再产生很多伤员,可能就连帮着照料的人也没有了,所以现在急需解决的是能找到一个根据地,哪怕是一小块,把伤员留下来,然后吃饱穿暖,轻装上阵,才有劲去和敌人拼!

这个根据地有吗?如果有,它又在哪里呢?

其实,在毛泽东的心里,这个根据地早就有了,它就在北去宁都再往西的东固山区。

在罗福嶂会议上,敌人追来了,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都把目光看着毛泽东,可当时毛泽东已想到了这个地方,但此地距离他们很远,所以他不能说。这原因有二,一是怕说出来让大家失去信心,二是怕提前暴露战略意图会招致很多被动。因此他只能说,向北挺进,和敌人兜圈子,打旋旋,在运动中找机会。

这个东固山区,在吉安县的最东边,是吉安、兴国、永丰三县交界的地方。以前,在井冈山地区时,宣传部门通过内部发行的小报曾经介绍过,说那里的地方党组织也建立起了红军,叫什么第二、第四独立团。

本来以前在开辟井冈山根据地时,毛泽东一直都想往那边发展,特别是在占领永新后,还把永新定为根据地的发展中心,就是基于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由于后来敌情的变化,再加上又隔着一条宽阔的赣江,这就不现实了。特别是它的县城吉安,还是赣军“进剿”井冈山的前沿据点,那里一直都屯扎着敌人的重兵,这就更没有了现实性。

在撤离井冈山时,毛泽东也曾考虑过往东固这个方向撤,但直接到那里是不现实的,那得通过敌人重兵聚集的地方,去了就是飞蛾扑火,所以只能选择敌人力量薄弱的赣南。

而在寻乌的时候,是从另一个方向去东固,其路线可以选择为,会昌,瑞金,宁都,只要到了宁都,这就有了现实的可能了。

所以,在罗福嶂会议上,毛泽东马上就确定了,只是不能提前说出来而已。

(4)

此时朱德听了毛泽东那番话,也觉得只能如此,也就是目前还不能跟敌人打硬仗。毕竟,劳师远征,有许多问题没考虑周到,就草率行事,那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搞不好,得全军覆没。

所以现在急需解决的,是这大柏地的老百姓跑得一个不剩,红军只能继续北进,到宁都去,待吃饱了肚子,才能和敌人的追兵兜圈子,打旋旋。

于是,二人马上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还是暂时不与追兵决战为好。

这样,红军也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哪怕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该走还得走。

所以,军部马上就接到了朱毛的通知,部队马上启程,以伍中豪的第三纵队担任前锋,以林彪的第一纵队殿后,向宁都挺进。

可这时,担任前卫的第三纵队第二支队党代表罗荣桓跑来向朱德、毛泽东报告,说他们的第二支队全体指战员不愿意往前走了,要求在这个地方同敌人的追兵打一仗,教训教训那个刘士毅。

这怎么办呢?居然还出现了这种事。

毛泽东一直担心的就是战士们疲于奔命,已没有了多少战斗力,包括战斗意志,可现在他们却主动来请战。这说明他的估计是不是错了?再说,光是一个支队有这个请战的想法也不行呀,它不能代表全体都是这样想,所以,这仍然不能说明问题。

看来只有开个前委扩大会议,摸一摸底,看全军对歼灭刘士毅追敌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态度。

同时,毛泽东还得以政治部的名义下发一个通知到各大队,由于大柏地老百姓已跑光,红军战士可以进他们的屋子借用他们的东西,如果吃了他们的粮食和蔬菜,一定要压钱,没有钱的,由负责人打欠条,待以后来归还。

二月九日那天上午,在大柏地王家公祠内,那个前委扩大会议就开始了。参加会议的除了毛泽东、朱德、陈毅、谭震林外,还有朱云卿、袁文才、林彪、伍中豪、周子昆等团级干部,然后就是各支队的主要领导。经过讨论,绝大多数人认为,这个仗应该打,不然刘士毅就像一条疯狗,老是在后面追着不放。

不主张打的,除了毛泽东,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林彪。他觉得现在红军的条件太差,武器也不行,弹药也缺乏,就算是和刘士毅打,也只能伤到他的皮毛,而不能动摇他的根基,这样把他惹恼了,反而更是一个麻烦。所以,如果没有充分的把握去砸碎他的脊梁骨,那就最好不要动。

大家一听,觉得他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是,又有人说:“我们可以打一个歼灭战,把刘士毅的追兵打趴呀!”

“我们已离开井冈山二十多天了,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连武器弹药都没法补充,沿途的群众又在躲我们,战士们还穿着单衣,连肚子都吃不饱,靠什么把他打趴下呢?”毛泽东问道。

“靠勇气,靠信心!”参加会议的第三纵队第二支队党代表罗荣桓回答道。

“靠不怕牺牲的精神!”参加会议的第一纵队第二支队队长萧克说。

“还得靠这里——”陈毅马上把话接过来,指了指脑袋,“靠智慧,靠计谋!”

他现在兼任第一纵队党代表,属于林彪的搭档。然后,他又说:“这个问题,还得问问我们的朱军长,看能不能打!”

(5)

朱德一看陈毅点他的将,就只好把他的想法说出来:“我从隘前村过来,发现在麻子坳那个地方,是处于一个很深的峡谷,如果要打,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但是听了毛委员和林团长的话,也很有道理。我同意林团长的话,要打就要打胜,砸碎刘士毅这个龟儿子的脊梁骨,否则就最好别碰,以免吃不到羊肉惹一身臊!”

毛泽东看见会场的气氛这样热烈,下面要求打的呼声这样强烈,心里也明白七八分了,看来“避战”的难度不是一般大,靠“堵”已经堵不住了,只能靠“疏”,于是他问道:“请问朱军长,如果单纯从军事的角度看,我们在兵精粮足的情况下,能打赢吗?”

只听朱德沉稳地回答道:“能打赢!”

“而现在呢?”毛泽东又问道,“现在我们这种处于劣势的条件,如果要打,你有几成把握?”

朱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思,而且把眼闭上,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原来,从隘前村到大柏地,要经过一个纵横南北的山间谷底,当地人把它叫麻子坳。从麻子坳再走五六里路,就到了大坑。这一路两边全是高山密林。从隘前村一进入这个麻子坳,就像钻进了一个口袋,而麻子坳到大坑,也是在山谷之中。如果把敌人引到这里来打,其取胜的把握在九成以上。这个地形的优势,已经被朱德全看见了。

但是,如果红军在这里设伏,赣军刘士毅那两个团不来呢?所以,朱德在计算刘士毅的主力距红军大队有多远,红军如果要打他,需要在什么时间去设伏。其实,他们一直来追,也就只有半天的路程。如果今天不想办法走出这大柏地,明天上午这个时候,他们就直接攻过来了。

此时,会场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仿佛都能听得见了。大家都在等朱德的回答。

一会儿后,只见他把眯着的的双眼一睁开,说道:“有九成把握!”

大家一听,马上就鼓起掌来。

这时,只听毛泽东说:“原来有这么大的把握,你怎么不早说呢?现在,你说说,如何打才能取胜!”

朱德这才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他就是要利用麻子坳那个地形,打一个伏击歼灭战,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要砸碎刘士毅的脊梁骨,那就要把他尾追的两个团全部给引进来。可实际来追的如果不是两个团呢?

“还有,万一两个团都来了,而我们的胃口又太小,把它吞不下呢?”毛泽东提醒道。

“看来要打这一仗,光靠决心和勇气,肯定也不行。”陈毅也担心起来。

这时,毛泽东说:“当然,如果要使他们两个团都追过来,那就只好派人去请,不然他完全有可能只来一个团。”

“只要前委决定打这一仗,在具体战术上,我们肯定是要精心设计一下这‘请客’的方案。”陈毅说道。

“前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就请大家举手表决,多数人同意打这一仗我们就打,现在请举手表决吧!”毛泽东说。

几个前委都把手举起来了,下面来开会的也纷纷举手,也包括那个最初不同意的林彪。这时,毛泽东才说:“也加上我这一票吧!全数通过,现在就请大家回去准备应战吧!”

(6)

前委扩大会议一结束,红四军马上就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当然,这个术语是后来才发明的。在当时,应该是,大家马上就紧张起来,一切为战场的需要做准备。

属于战斗部队的,马上就要到指定的地点去看地形,挖战壕;属于非战斗部队的,要组织医护人员,绑担架,送弹药,送饭送水。没有病床,把老百姓家门板拆下来用,只是一再叮嘱,不用了,别忘记六项注意“上门板”那一条。

只有半天的时间,这可忙得全军上下够呛,但大家士气很高,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不觉得有多累!

在参谋部里,朱云卿和袁文才等,根据朱德提供的战场地形,已开始在调兵,而毛泽东和朱德、陈毅等则骑着快马亲自到预设的战场看地形去了。

“请客”的事情,就拜托萧克的第二支队去,毕竟他们已打过交道了,现在去,不会使对方疑心这是“鸿门宴”。

就这样,在二月九日这天下午,红四军立即作好了战斗部署。林彪第一纵队第三支队,也就是原来的第二十八团第三营,埋伏于麻子坳至大坑西侧的树丛;伍中豪第三纵队,即原第三十一团和军特务营、独立营埋伏于麻子坳至大坑东侧森林;第一纵队第一支队胡少海部负责从右翼向敌侧后迂回断其退路,第二支队萧克部在隘前村警戒并诱敌进入伏击圈。

关于这次战斗,曾经有几个当事人在后来所写的回忆录中已经提到:

红四军离开项山地区以后,沿闽赣边境向北,走出山地,经福建武平县所属的农村,折向江西瑞金县郊区。我们第三纵队九支队担任前卫,我奉命带一个大队(连)进入瑞金县城内,到邮政局收集报纸和检查有关军情的邮件,从中得到了赣敌独立第七师刘士毅部肖致平团尾追红军到瑞金附近的消息。我当即将这一消息报告了军部,军部认为这部敌军是孤军冒进,决定红四军转移到大柏地地区诱歼这股敌人。

这是第三纵队第九支队队长张宗逊的回忆。

这天正是农历除夕,我们闯到土豪家,把土豪准备的年夜饭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以后,我们离开大柏地,埋伏在石板道两旁山上的树林里。朱德同志安排一些人挑着担子停在道上,装作掉队的人员,要他们见到敌人就向埋伏区里跑。

这是第一纵队第三支队第二大队队长粟裕的回忆。

年三十晚上,大柏地一带,下起了毛毛细雨。我们埋伏在山坳里,雨把衣服打湿,风又把衣服吹干,听到山下村庄里过年的鞭炮响了,还是没有敌人的影子。

这是第一纵队第三支队十一大队战士杨得志的回忆。

第二天,我们到了大柏地。我营奉令在大柏地开路四里处担任境界,主力到大柏地宿营。大约下午两三点钟,敌人来了,我营占领阵地,打了两个多钟头。那时正值冬季,五点钟天就黑了,我们撤回大柏地,当晚休息,军部部署第二天再打。

这是负责诱敌深入的第二支队队长萧克的回忆。他说的“营”,在当时已改称“支队”。

(7)

按照萧克回忆,他在大年三十那天,也就是二月九日去诱敌,和追兵又打了一下。可这次有些意外,这些兵可能是忙于过年,居然没有来,这可害苦了红四军的战士们。敌军在瑞金城里大酒大肉过年,而他们却穿着单衣拿着枪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一夜。

所以,大年三十这天让大家突然燃烧起来的那颗滚烫的心,却被严寒绞杀得逐渐冷淡了下来。许多人都在想,敌人也是人,要忙于过年,肯定不会来了,看来蹲在这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算是白冻了。但虽然是在这么想,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再说,没接到“撤退”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离开阵地。

战场上,什么情况都会发生,要说冤枉,其实也谈不上。毕竟,敌我双方都在博弈,靠得不光是人数、武器、物资、水源,还有灵醒、细致、谨慎、小心、大胆,也包括忍耐。尽管有一方人数众多、武器精良且后勤保障充足,但反应迟钝,忍耐力不强,又粗心大意,那肯定会被对方的快捷灵敏和耐心细致所打败。

尽管萧克支队在第一天去“请客”没请来,那就再去请呗,所以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又出发了。

现在让我们再来看看在瑞金城中刘士毅那两个团究竟在干什么,怎么专门去“请”却又不来呢?

原来这是刘士毅第十五旅的第二十九团和第三十团,团长分别是肖致平和钟桓。此二人这两个团本来是在遂川境内负责向井冈山进攻的,但不料红四军提前下山,所以就奉旅长刘士毅之命跟踪追击,一直从大汾追到大余,然后追到安远,再追到寻乌,最后在会昌扎口子,想步步为营,把红四军困死在寻乌境内的项山一带。哪知红四军却兵倒武夷山中,跳过了会昌,从瑞金东南角钻了出来,这可把他们慌的,就像身上打了鸡血,一窝蜂似的倾巢出动,从会昌又赶往瑞金。

哪知到了瑞金后,居然扑了一个空。原来他们的对手是毛泽东、朱德这两个在他们的布告中要悬赏两万元缉拿的“匪首”,岂能轻易让他们抓住?所以他们连毛都没捞着一根,就只好在瑞金县城驻扎下来。此时,他们也探知,所追踪的“赤匪”已逃到大柏地,就觉得现在好办了,大不了又来一个两面夹击,四面围困,只要从宁都、石城那边用兵,从北边和东边压过来,问题就好解决了。这样他们的心情马上就轻松下来,而且也不着急了。恰逢大年三十又到了,所以就想在这瑞金县城过了年后,再去收拾这些“赤匪”。

可是待他们第二天醒来,却接到报告,说昨天那帮“赤匪”又来了,这时,那个那个钟桓想,看来他们北撤时好像什么也没有,为了要过一个年,想来抢点东西?或者是来探听虚实,想进攻县城?不然,怎么老是来骚扰?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肖致平,肖致平一听,马上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这帮“赤匪”也太嚣张了,看来不惩治他们一下,就不知道这马王爷它究竟是几只眼。

作为掌握着两个团机动作战的副旅长兼第二十九团团长,肖致平马上向这个第三十团团长钟桓喊道:“这帮‘赤匪’,也太不知半斤八两了,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看得马上集合队伍,给他来个穷追猛打。干脆就在今天,对他们实行围歼,不把他们消灭干净,这天下就不太平!”

其实,他是巴不得尽快把这股“赤匪”灭了,因为他们早就上报,说已取得辉煌的战绩,这不拿出点实据来证明一下,后来是说不过去的。

就这样,两个团马上集合,浩浩荡荡奔大柏地而来。

(8)

一九二九年二月十日上午,大柏地围歼战终于打响。

萧克支队负责去引诱刘士毅的追兵,结果在天还没亮,就在黄柏圩一带和赣军的前锋部队交上了火。

以前,和敌人是避免交火,一旦发现有敌军追来,红军就只有躲的份。可今天却有些异样了,不是怕和敌军交火,而是专门去找他们打;不是怕他们来追,而是深恐他们不来追。

所以,为了把事情做得就细致周密,萧克支队见着敌军后还得真打那么一会儿,最后发现他们的大部队已倾巢出动时,这才放心地撤退。

但是,撤退时还得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这才能把他们“牵”过来。

所以,萧克支队在路上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这才把敌人引进了麻子坳。

远远看去,赣军是穿着清一色的灰布军装,密密麻麻地跟了进来。当官的骑着马,在人群中耀武扬威,看见走得慢的,跑过去就是一马鞭,而且还在嘴里不停地叫骂着。

这时,埋伏在密林深处的各支队红军,其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因为大家现在都要把耳朵竖着听候“出击”的命令。

这个命令,得军长朱德来下达。

此时,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些敌军的动态。原计划是要把敌军的两个团一起引来,不知这来的是一个团还是两个团,这得看他们的战斗队形,作为老军人的朱德,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克支队把敌人引进来了,可是还得向前继续狂奔,因为要把敌人全部引进来才算完成任务,所以他的支队过了麻子坳后还得继续往大坑方向跑,才能把刘士毅的两个团都全部引进谷口。

这时,朱德看清了,敌军是两个战斗队形,少说也有两千人,当后面已没有人了,这才马上给胡少海的第一支队发信号,要他们迂回到敌人后面去扎口袋,也就是在麻子坳的那个出口处去堵住敌军的退路。

接着,又向第一纵队的林彪发出“进攻”的命令。这时,只见林彪把二十响驳壳枪拿出来,向天空率先开了一枪。

这是打响大柏地之战的战斗信号。

此时,东、西两侧的红军战士一听见这一声枪响,马上向敌群开枪设计。

一时间山谷里硝烟弥漫,到处都是枪声。

本来,赣军的注意力是在前面那一股可恶的“赤匪”上,怎么他们的大部队都过来了,后面却开起枪来?

顿时,在前面追赶的那个肖致平突然像明白了什么,马上往回赶,可是已来不及了,在他的眼睛里看见的是谷口已被堵死,出不去了。

正在犹豫之时,这时又看见,前面那股被追赶的“赤匪”居然不怕,又杀回来了。

这一下,肖致平可慌了,骑在马上大声喊叫,手里拿着马鞭,一会儿向东指,一会儿又向西指,这意思好像是说现在已经出不去了,只能就地抵抗,要大家赶快去占领就近的制高点。

可就近哪来的制高点?全是毫无遮掩的平地。没办法,只能就地趴下,开始还击。那些反应慢点的,就成了红军的活靶子。

看来这不是个办法,所以钟桓那个团就不听他的,而是没命地向谷口冲。

队形一被打乱,当兵的就只能看见骑马的军官往哪儿奔,他们就跟着往那儿跑,只有这样才能领悟到长官的意图,不然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然,如果当官的已没了主意,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又向西,当兵的就只能像一群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此时,在两边的山坡之上,已杀声震天。枪弹,手榴弹不停地从那些阴森可怖的树林里莫名其妙地飞了出来,又几乎是弹无虚发,炸无空地。每一颗枪弹都要放倒一个人,而那手榴弹的爆炸之处,少说也是两个人以上被炸翻。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兵丁们在事前一点预料也没有,他们正庆幸酒足饭饱过大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上了前线,与生死直接挂钩,这也太冤了。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端着抢不断地还击。在他们的心中没多少负担,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军人嘛,就是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你要打我,我也可以打你 。

打一个,找回了本钱;打两个,还赚一个。

但是,今天他们也想这么干,却又不好找目标。

终于,在硝烟弥漫中,肖致平看见了钟桓,此时他已躲在一个大石后面在命令身边的人往谷口射击。肖致平心想,完了完了,钟桓这小子居然也过来,说明谷口外面已没有了援兵。

他马上对钟桓喊道:“炮,赶快用炮来轰那个被封锁的谷口,然后冲出去!”

“炮队没有带,还在瑞金,你呢?”钟桓反问道。

“唉,看来是骄兵必败呀,我以为就是几个蟊贼,杀鸡焉用牛刀,为了抢时间,也没有带炮队!”肖致平无可奈何地说。

这就意味着他们只有拼死一战,才有出路了。

(9)

在红军阵地上,首先是扎口袋那个第一纵队第一支队,他们负责的是坚决不让一个赣敌从这里跑出去。

这个支队的队长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少海,党代表叫彭睽,但在从罗福嶂转移到武夷山中的途中牺牲了。曾经著名的宜章梭标营,目前全在这里了,如今已不再是梭标,而是清一色的汉阳造。

从这一点看,昔日的梭标营,已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涅槃,终于成长为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响当当硬梆梆的主力支队了。

此时,他们已在道路上设下了很多障碍,并挖好了战壕,坚决堵住这个唯一的出口,不让一个赣敌从这里跑出去。

三个大队,三挺机枪,就对着那个谷口交叉设计,谁要想冲出去,不死即伤。

但敌人为了活命,还是不断地往这边冲,这就使他们打退了一次后,接着又是第二次,第三次……

在西边丛林中埋伏的是林彪带着的第一纵队第三支队,这是原第二十八团的老底子,支队长是林彪亲自提携起来的连长陈道明,党代表叫吴弼。

此时,林彪带一个大队在正面,陈道明带一个大队在左边,吴弼带一个大队在右边,三挺机枪不停地向敌群扫射。

而陈毅则是三个阵地都在跑,他看着哪里是敌人的薄弱环节,就叫那些战士往那个地方打。

在东边山岭上,第三纵队两个支队分别埋伏在两个方向,第一支队的队长周舫,在大余战斗中已牺牲,其队长一职还没有人选,由党代表旷朱权在代理,而此时却由纵队长伍中豪直接在指挥。第二支队的队长叫周昆,党代表就是大家熟悉的罗荣桓。

说到罗荣桓,他一直都戴着眼镜,每当大战来临之前,他怕眼镜在中途掉下无法寻找,就用一根细绳拴住两条腿,然后套在脖子上。

此时,他们也在向东坡冲来的敌人射击。

毛泽东随军部直属队和第四支队在一个相对要安全一点的山窝里,这里既是指挥部,也是战场救护的后勤机关。那个曾任井冈山红光医院党支部书记的曾志,正带着非战斗人员对伤员实行战场包扎。贺子珍、吴仲廉等几个女干部也来帮忙,而从万安来的康克清,则加入了担架队。

此时,毛泽东一直专注着战场的动态。他叫身边的警卫员李根勤给他准备好一根柴棍子,打算如果部队开始冲锋,他也要拿着那根棍子跟着冲。

由于红军武器简陋,且弹药有限,所以打了一个多小时后也就基本上没有多少枪声了。这时总指挥朱德已预料到,最艰难的时刻到了。那就是,吃了肉之后,该啃骨头了。

的确,山下的敌人钻进口袋后,实在是太多了,三股才给它干掉一股,剩下的两股还正在张皇失措各顾各的逃窜,现在就该用一股强大的力量去冲击一下了,否则待他们缓过劲来,那就麻烦了。

所以,朱德的头脑中马上就出现了那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古典名言。于是,马上下达了往山下冲锋的命令。

顿时,红军各阵地开始吹起了冲锋号。

“嘟嘟嘟嘟,啦啦啦啦——”

各个山头到处都在喊:“冲啊,抓俘虏去呀!”

“冲啊,活捉刘士毅那个王八蛋呀!”

“冲啊,抓到俘虏有奖呀!”

此时,毛泽东在山窝里看得很清楚,部队开始在冲锋了。于是,他马上组织起后方的所有机关人员、担架队、后勤班,还有轻伤员,总之所有能拿得起枪或者刀的人,一起向下冲。

他觉得这支队伍虽然战斗力很有限,但看起来人数众多,可以增添战场气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心理上把敌军压倒。

这些人中,有的没有枪,就拿着树棍,没有刀,就拿石块,反正手里不能缺武器。

当然,这些人下山,毛泽东还有一个考虑,就是捡枪,捡子弹。

此时,毛泽东也拿起了李根勤给他准备的那根远看很像是一支枪的树棍,然后喊道:“快,我们也往下冲,去抓俘虏!”

此时,那些担架队还扛着担架呢,看见毛泽东捏着一根树棍,也从担架上抽出了长杠子,而炊事班的人,这时正在做饭,一听说都在往山下冲去抓俘虏,干脆也拿起菜刀往下冲。

这样一大群非战斗人员,少说也有七八百,一起冲向敌群。

为了抓俘虏,捡枪弹,许多人都忘记了吃饭,也不感到饥饿,更不感到劳累,脚下像生了风。

(10)

这一冲,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红旗,到处都有喊杀声,使在谷底的赣军团长肖致平、钟桓感到,他们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于是在心里说,完了完了,今生今世再也别想见着家人了,今天可能要把这一百多斤撂在这儿。这样一想,心里就开始发虚,两腿也发软,走路都不怎么听使唤了。而他们的兵士们则更是没了主张,只有到处乱跑的份。

这时,引诱他们钻进口袋的第二支队萧克部三个连已打到了眼前,并且大叫道:“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这样,许多人惊魂未定,在仓皇失措中束手被擒。

关于这个过程,萧克在他以后的回忆录中说道:

“正午时分,纵队令我支队从正面大道左侧攻击敌左翼,三个连同时出击,一下子捉了二百多俘虏。这时一支队已包围敌人左后侧,俘虏了二百四五十人。左翼三纵队也打得好,将敌人击溃。”

就这样,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红四军才基本结束战斗,但有一部分敌人,却溜到了大坑以北的山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将他们彻底肃清。

本次战役,共打死打伤赣敌三百多人,俘虏了八百多人。

团长肖致平和钟桓也被活捉,但是他们的衣服与士兵并没有明显的差别,再加上他们故意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混在俘虏群中居然没被发现。

鉴于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俘虏,这还是红军有史以来第一次所遇到的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得明白一点,要把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教育,却连个场地都没有。要把他们全部杀掉,也不可能。

怎么办呢?只有履行那句“缴枪不杀”的诺言,把他们放了。

这样,肖致平和钟桓这两个团长,也就侥幸逃脱了。

在经历了大柏地战斗的全胜后,红四军的士气一下就高涨起来。战士们尽管还是饿着肚子,但军威却大振,军队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

这时,毛泽东和朱德准备抓住战机,趁热打铁去攻宁都县城。他们打算在攻下宁都后,才在那里筹粮筹款。于是,在处理完大批俘虏和枪支后,准备在第二天,就向宁都进军。

哪知宁都守敌却是赖世璜的弟弟赖世琮所纠集起来的当地保安团,还有一个工兵营,一听说大柏地之战连刘士毅第十五旅两个主力团都被歼灭,马上就吓得弃城逃跑了。

这样,在二月十三日那天,红四军居然不费一枪一弹,就顺利占领了宁都县城。

在宁都,红四军刚到,就有当地的中共宁都县委负责人彭澎和王俊来主动联络。在他们那里,毛泽东终于知道了目前东固的一些情况。

在宁都,红四军足足休息了两天。在那里,广大指战员的体力得到了恢复。当然,也算是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新年。

但在这两天,军需部门却没有闲着,他们通过中共宁都县委的协助,获得了五千大洋军费和大量草鞋、袜子和棉布之类的物资。

在几个前委的碰头会上,毛泽东这才谈了在罗福嶂会议上没有说出的想法,即红四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是去东固,并说彭澎和王俊答应由他们带路。

就这样,红四军在占领宁都后的第三天,撤出了宁都县城,由中共宁都县委负责人彭澎、王俊等人带路,向西边的东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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